腥臭的血濺了她們滿臉滿身,畢竟還是孩子,又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又驚又怕,一路哭著跑回去找公子。
當公子听完她們的哭訴趕來時,那人早已氣絕身亡。然而,當公子從衣飾上猜出那人的身份後,臉色就變了。
鮑子吩咐她們乖乖地待在家里,便把那漢子放到馬背上,表情慎重且陰郁地去了青龍堂。
一個月後,公子回來了,足足瘦了一圈。他大病了一場,病好後,就帶著她與靜兒加入了青龍堂,當上了威風凜凜的副堂主,並拜堂主獨孤天為義父,林明月,更名為獨孤明月。
後來,她與靜兒在堂中其他人嘴里斷斷續續地听到,那個死在她們手中的漢子竟是青龍堂的前副堂主。
在公子來到青龍堂的期間,正是青龍堂與白虎堂斗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但只是月余時間,白虎堂便被滅門了,而最大的功臣則是獨孤明月。此後,公子得到重用,然而,性情卻完全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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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
獨孤嘆息著,嘴角扯出一抹澀澀的苦笑,「權力和完全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性,你心地太過純善,你我道不同,分開也是遲早的事。」
「當初若非因為我,公子……也不會……」菲兒咬著唇再也說不下去,淚珠含在眶中,終于忍不住落下,在勝雪的容貌上留下一道淚痕——觸目驚心!菲兒心疼地想,莫非紅顏真是禍水嗎?
「不必內疚,速速離開吧!」獨孤毫無留戀地揮了揮手,「我可不指望你忠心到與我同生共死,哦,還有……」獨孤的眼神陡然間變冷,
「跟了我這麼久,多多少少也該了解我的脾氣,你知道的秘密太多,按慣例,我該滅你的口,但靜兒那邊……唉!總之你以後好自為之吧。」
「公子!」菲兒哭紅了眼,聲音酸楚,公子明明知道她不會,為何還要說出如此絕情的話呢?難道……
菲兒腦中瞬間一閃,一抹堅強的神情突然閃現在臉上。
忽然,她一字一字地說道︰「菲兒明白了。」言畢,雙膝跪地,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整整衣襟,轉身決然離去。
獨孤笑了,搖了搖頭,不由得感嘆,如此聰明啊!如此慧質蘭心、風華絕代的女子,跟在他身邊真是浪費了!
忽然間看到地上一件東西,獨孤走過去彎腰拾起,卻是林菲兒的絲絹,他拿到鼻間嗅了嗅,還有香味呢,不知今世是否還有機會相見。
他話中有話地提醒菲兒,目的只有一個,倘若他不能安然地渡過這場劫難,靜兒就要靠她照顧了,靜兒那毛躁的個性……唉!恐怕只有菲兒能制得住吧?
「別怪我自私,沒辦法啊!誰讓我只有這一個妹妹呢!」獨孤看著手中的絲絹,喃喃自語著,一瞬間,他蒼白冷漠的臉上竟顯露出迷惘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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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脆響,一根樹梢連著女敕綠的枝葉被人輕輕地折斷了,一處突兀的小山丘上,青衣人衣裾飄飛,立于一棵樹下,仿佛站立了許久,望著不遠處火光沖天的趙家莊,青衣人有些無奈地蹙下眉。
夜黑風高,算不算是一個殺人夜呢?只是……今晚圓月當空啊!
青衣人終于緩步走出樹下陰影,月華如水,淡漠的銀光輕輕柔柔地灑落在青衣人身上,腰別長劍,一股凌銳的劍氣隱隱從樸實無華的烏黑劍鞘中露出,令人心寒生畏。
他仰頭望月,好一張清俊的臉,劍眉朗目,臉部線條利落剛毅有如石雕,在月光的映照下更加俊逸非凡,微蹙的眉間略顯出一絲淡淡的憂郁。
他——竟是蕭強!
蕭強冷眼觀望著趙家莊沖天而起的大火,耳邊已隱隱傳來兵刃交擊之聲。他的眼神復雜地變幻了數次。
然而,沉默許久,終于深深地吸了口氣,足尖點地,縱身向趙家莊飛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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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听……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月下。
荷花池畔,八角亭內,獨孤明月一襲白衣,坐于石桌前,一壺清酒,自斟自飲,自說自唱,好不淋灕暢快!
一陣輕風拂過,衣袖飄揚,夾著荷花的清香,悠悠然飄蕩于鼻間,久久不去,花香、酒香……清歌,長笑。
相較于池塘外的漫天大火,廝殺慘叫,這里無疑是人間仙鏡了。
當蕭強悄無聲息地躲過護衛,縱身來到八角亭,看到獨孤時……
他——怔住了。
依舊是白衣束發,依舊是蒼白的臉色,甚至隱隱可以看到膚下淡青色的脈絡;他的身形依然瘦削,仿若大病初愈般。只是……此刻縱歌長笑、灑月兌不羈的他,與那日狡詐陰毒的他,竟然有些不一樣了。
這樣的獨孤明月令人目眩神迷,也令人迷惑不解。
在此同時,獨孤明月也看到了蕭強,眸中瞬間閃現出一絲驚悸,隨即隱沒。他忽然一笑道︰「我幾乎要懷疑蕭兄是不是人了。為何每次我認為必死之人,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呢?」
「抱歉!」蕭強淡淡地一笑,「能讓獨孤公子失算也是在下的榮幸了。」
「蕭兄武功高深,氣度不凡,倒是這幾年獨孤僅見。」獨孤悠閑地坐于桌前,燭光被輕風吹得忽明忽暗,他手指有意無意地撥動著燭芯,「唉!說實話,蕭兄也是獨孤頗為忌憚的人呀!」他的聲音溫柔如絲,閑話家常般地說道。
外面兵器交擊之聲越來越近,想來那些護衛已守不住了,獨孤只是撥動著燭芯,並無驚慌之色。忽然他又道︰「如此,蕭兄也是殺手之一了?」
蕭強環顧四周漸漸接近荷花池畔的殺手搖搖頭道︰「我並不認識他們。」
「哦,那對我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打斗之聲漸漸歇止了,此時荷花池畔已被殺手團團圍住,獨孤抬頭望向夜空,低聲喃道︰「他們竟能堅持這麼久,倒也是忠心的護衛了!」
在殺手即將攻入之際,獨孤明月竟然毫不閃避,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蕭強忽然覺察出一絲詭異,順著他撥動燭芯的手指看去,忽然看到……
「不好!」蕭強利劍撥開一位殺手的攻擊,厲聲大喝,身形陡然暴起……
「轟隆!」一聲巨響,響徹雲霄,水柱翻天噴涌。夾雜著嘶嘶慘叫,躲避不及的殺手,硬生生地給炸上了天……
當水珠落下時,適才還幽雅靜溢的荷花池塘已不復存在,殘山剩水,殘葉碎花,一片狼藉。
殘肢斷臂慢慢浮出水面,只是這面目全非的人當中,哪一個才是獨孤明月呢?
僥幸活下來的殺手眼中仍殘留著剛才的恐怖景象,許久才開始思考,然後,呆住!他們這次究竟有沒有完成任務?
第三章
「咳、咳……」床上的人劇烈地咳嗽著,單薄的身形仿佛隨時會失去性命。
這是山中一棟廢棄的茅屋,除了一張簡易的木板床,屋中沒有任何家具物什,床上鋪著一層稻草,獨孤神情痛楚地側臥其上,勉強用胳膊肘撐起上身,剛剛抑制的咳嗽又忍不住了。
「你醒了。」听到聲音的蕭強,推開破舊的門板走了進來,臉上是一種復雜的表情。冷漠的眼眸在看到獨孤嘴角咳出的血絲後,有一瞬間的遲疑。
他站的角度正好遮掩住陽光,獨孤虛弱地抬頭看他,忽又一笑,「咳咳……沒想到你會……咳……你會救我,每次都……出乎我的預料……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