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只是小店在此荒僻之地立業,倒也少見烏龜上岸,不料今日卻有忘八鱉自個兒送上門來!」見到那官爺已擺出準備干架的德行,掌櫃的也運氣凝神,冷冷地瞅著他笑道。
「大膽!」怒氣沖天地伸手就是一掌,那官爺的掌風在櫃台上橫掃出一列深淺不同的掌印。
「果然是個公公,難怪可將這只有娘兒們練得來的陰虛掌,練得如此爐火純青。」哈哈大笑地飄了開去,掌櫃的臉不紅氣不喘,只是神情優閑地在他掌風間穿梭,雖這陰虛掌十分駭人,看樣子也傷不了他一根寒毛。
對自己在眾人注目之下,如此狼狽地落居下風,那官爺還待再次進攻之際,突然有個小廝打扮的年輕人沖了進來,附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他立刻收斂起怒容,急匆匆地尾隨小廝出去,但他在門口前頓了頓。
「很好,本官尚有要務在身,他日再來討教,敢問閣下尊姓大名?」陰險的三角眼翻轉幾下,他尖聲問道。
「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君子渡杜述聖是也。」
「君子渡杜述聖,唔,很好,本官記住了。」狠狠地瞄一眼屋內所有的人,那宦官很快地便走了出去,但在離開這聞名為君子渡的客棧二、五里之後,他突然拉住那名小廝,下了一連串令小廝為之驚異不已的命令。而後他得意洋洋地來到那群全是烏黑夜行裝扮的部眾之前,耐心地等著攻擊時刻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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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海棠將頭貼近曹曄赤果著的胸膛,靜靜地聆听他沉穩且堅定有力的心搏,對那籍由次次噗通而傳來的安定感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伸手環住海棠柔滑如羊脂玉的肩,曹曄對自己那股不知由哪而來的煩躁,感到不安。奇怪,這種像是有事要發生的預兆,令我心神不寧了好一陣子,會是什麼事?
送走了為海棠診治的木紫嫣,連向以犀利難纏的齊寒谷都已應付過去。凌苔號的補給已完全充足,海棠的高熱也降了,這一切似乎都指向個美好結局——我就要回到吐番,回到我所該歸屬的地方了。
只要有這應允累世口耳相傳歌謠中的海仙為後,我想今後吐番必可永保萬世太平。別的不提,光是全吐番百姓對海仙的仰慕崇敬,便可收牧民之效,更何況我還可有此心地寬厚的佳侶為伴,真是承天之憐。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屋里,海棠卻感到不正常的蕩動,將船搖晃得不合常情。已過酉時,凌苔號上巡更水手們的哨音還依稀听得見,在此情況之下,船舷甲板應該已無人走動,但……
側耳凝神細听,除船身晃動之外,還伴有陣陣的金屬相擊聲,這迥異于以往常听到的聲音,使得海棠一骨碌地爬了起來,很快地將衣物穿妥,來到窗前朝外凝視。
黑暗的窗外,在突如其來的霧氣掩映中,只依稀分辨得出一團團扭打著的黑影。月暈不時地穿透層層黑霧,將清亮的光輝,以最快的速度在船舷甲板上帶過一筆。
看清楚外面的情況後,海棠轉身見到已著裝打扮好、拎起長劍、準備拉開門到外頭加入混戰中的曹曄,她恐懼地攔在門前。
「你——」才剛說出個字眼兒,害怕便令她哽咽。
「我必須出去,這群人身手不凡,看樣子是有備而來;或許是海涯孤鯊遣人來索搶你了。但我發誓,只要我一息尚存,定然不將你讓與任何人,決心為你戰至最後一滴血流盡。」伸手扳開海棠撐住房門的手,曹曄俯下頭輕輕地以下顎揉摩著她的額頭,淡然地說道。
被他話語中的那股冷意所震撼,海棠急急忙忙地沖到窗前極目而視,希冀能找到個熟悉的面孔,如果這些人真是哥哥所派來援救自己的人,那麼這場混戰便可終止了。
但,沒有,那些殺勁凶狠的人全都有著類似的氣質,像是專用來殺人的器具般的冷血陰狠。全然不像由哥哥一手領訓的康家人,有血有肉,有情有義……
「不,他們不是康家的人!」看到負傷仍不時以牛筋鞭將一群群向他急攻而至的敵人掃進海里的巴焱,反手一折即將有些敵人的頸骨折斷,海棠長這麼大,頭一次感受到死亡的陰影,所帶來的詭異氣氛。
在她驚慌的尖叫中,曹曄欺身來到窗前,看到那個向來因笨手笨腳而被欺負的阿丙,被人一刀劈掉了大半邊的身子時,海棠驚悚得幾乎昏了過去。
「他還只是個孩子,只是個孩子啊!」被曹曄擁著,海棠低低切切地伏在他懷中哭著嚷道。
「海棠,在吐番,比他更小而被驅入沙場殺敵的孩子更多,這也是為什麼我必須回去,只有驅逐那班亂臣賊子,吐番的孩子才有未來。」沉重地嘆口氣,曹曄將她安置在屋里,在海棠來不及阻止之下,他已經沖了出去。
在見到曹曄之時,巴鑫兄弟們驚呼——「保護大王——」而後吐番軍卒們如飲了什麼振奮士氣的仙丹妙藥,全都加倍勇猛地撲向來犯的敵人。
「哼,什麼大王,不過是一班烏合之眾,快將那女人給我交出來,否則本官今日就血洗凌苔號,殺淨你們這些僭稱王號的叛逆!」頂著月光而立,那宦官身上被噴濺到的血跡,在銀亮的月色下,更顯得突兀可怕。
一听到他的話,火氣旺盛的巴焱頭一個就受不了,他不顧兄弟們的阻攔,疾步沖到那宦官前的兩軍對峙處。
「爺爺我操你女乃女乃的,也不去撒泡尿照照鏡子,這姑娘可是你有資格說要就要,她是咱們吐番大王之妃,容不得你撒野!」
「大膽無恥之徒,本官奉欽命在身,原想留你們一條生路,但你等敬酒不吃吃罰酒。來啊,給我殺光這些叛徒,今兒個不論死活,都要給我逮到那女人。」
在他的一聲令下,兩方兵卒各自捉對嘶喊打殺,瞬間甲板上血流成河,哀號悶叫聲不絕于耳。
佇立窗邊,海棠的雙眸眨也不眨地隨著曹曄的身影,在那個宦官的步步進逼之下,連連後退。看他辛苦地搶救回被兩個大個子夾攻的阿甲,又揮劍刺退個想偷襲巴淼的敵人,她的心幾乎要從胸口給迸了出來。
驀然岸間突然傳來陣大火,在熊熊烈焰的照耀下,更顯得甲板上的廝殺情況慘烈。人聲鼎沸中,海棠詫異地看著有群行色匆忙的人們,正努力地將某件龐大的物體由客棧後院運出火花圍繞的馬廊。顧不得替那些人擔憂,海棠焦急得在房里來口踱步。
手足無措地坐在床沿,眼尾余光突然見到枕頭下的那方白絹,她立即掏了出來,盯著里頭數顆閃有綠光的藥丸,木紫嫣所說之話又在耳邊響起。鴆丹……
可能是見到曹曄他們全都全力地護衛住有海棠的這扇門,那名宦官幾次進攻都不得手之後,他改而要部屬們引走巴氏兄弟和曹曄,將他們遠遠地隔在重重包圍之外。
一劍連刺數名吐番士兵後,他大腳奮力一踹,沖進了艙房,在見到嚇了一大跳急急找著地方躲藏的海棠時,見獵心喜地一把執住海棠臂膀。
「哼,果然不出本官所料,你就躲藏在這艙房之內,只要將你捉回丞相府,本官即是天大功勞一件,從此官仕之途坦順無礙了。」拖著不停掙扎的海棠,那官爺仿佛已見到將來的高官厚祿在等著自己,他大言不慚地說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