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碧,你跟他之間到底怎麼回事?我這外人是沒資格說什麼,但人家說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砂,更何況是那麼大的一顆「石頭」,這也難怪小齊要發狂了!」馬英明說著以下巴朝辦公室的方向點了點。
「石頭……」順著馬英明所指的方向望去,菲碧過了好一會兒才搞清楚他話中的意思,隨即大大地搖著手。「不,小馬,你誤會了。我跟小齊之間根本什麼也沒有,我們只不過是同事又同在一個車隊里而已。至于李老板,那更是不可能的,他是我們的老板。」
「但是,情況看起來有點兒怪怪的。」
「不,我向你保證--什麼都沒有--現在我唯一所想的就是車賽的事,至于他們兩個,什麼都沒有。」菲碧正色地面對馬英明,斬釘截鐵的說道。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風雨越來越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抓起一把洗手劑,馬英明仔仔細細地搓著手問道。
「不必了,我騎腳踏車來的。」揚揚那張馬英明所列的清單。「我馬上就可以走了,你還是先走吧!」
「嗯,我得到學校去接我妹妹,你自己小心點。」很快地沖凈手指間的污漬,馬英明抓件外套穿上,朝菲碧揮揮手,很快地駕著他那輛看起來隨時會解體的車,沖進如傾盆倒下來的雨幕之中。
第四章
佇立在那里望著如瀑布般直直傾落而下的雨勢,菲碧頹喪地坐在車旁的小板凳上,發著愣地看著外面被雨水洗刷得青郁萬分的草木。
小馬剛才所說的那些話,仍令她感到十分震撼。她明白小齊對自己十分友善,而她也竭盡心力的回報他。但在她心靈深處,小齊之于她,猶如是飛雄的角色。因為失去了自幼即十分親近的哥哥,而父母又各自沉湎在痛苦的自責,或是忙著將滿月復的不平宣泄出來。
相較之下,從來都沒有人注意到菲碧的心情。她自幼即對哥哥飛雄十分崇拜,更視他為自己最好的朋友。而在他自暴自棄的逃學逃課、跟父親沖突不斷之時,菲碧卻因為忙碌于自己的課業,而未能好好地和他溝通、勸他,這是她一直引以為憾的心事。
收拾起傷痛的心,菲碧不顧父親的反對,徑自從只讀了一學期的專科學校中輟學,堅決地到修車廠,由洗車學徒做起,而到現在的半師。
因為沒有了跟自己無話不說的哥哥,菲碧在面對小齊或是小馬他們時,便會不由自主地,將對哥哥的滿腔思念之情,全都投射到他們身上。
而小馬卻點出小齊對自己的感情,跟她所願意付出和接受的程度有著極大的落差,這使得菲碧整顆心更是惶恐不安,煩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噢,你在這里。」在聲音響起之時,菲碧這才警覺到身後有人,她猛然跳了起來,像做錯事被逮到的小孩般的漲紅了臉,吶吶得說不出話。
「我剛剛把設計圖看過一遍,員工宿舍里並沒有女員工的房間,我已經要他們想辦法隔出一間,至于廁所,我想可以跟浴室合在一起。總之,你想想看還有什麼是必需的,盡早告訴我。」拖著菲碧,小李對著已被拆得一干二凈了的原宿舍舊址,指著空無一物的空地侃侃而談。
「女性宿舍?我不明白。」想起自己那雖破舊,但終歸是生活了二十三年的家,菲碧遲疑地搖搖頭。「我向來都是住在家里,所以你實在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像是沒有听進她所說的話,小李還是無動于衷的拉著她往那片有個大大老榕為天幕的樹蔭深處。
「你當然必須住在這里。在這個團隊中的每一份子都是相等的地位,我們必須吃住全都在一起,才能培養出良好的默契。」
「我們?」
「嗯,我們。我要求這個團隊的所有車手或維修人員都能有休戚與共的心情,以團體的榮辱為榮辱,這樣才能在比賽場上有好成績。賽車不是種散兵游勇可以成功的運動,必須靠所有人的通力合作,成功的滋味才會甜美。」
小李默不作聲地站在只用透明大帆布臨時搭建起來的小車棚內,滾滾而來如駭浪暴灑的風雨,將帆布鼓吹得咯啦咯啦作響,他默默地檢查著四邊縛著帆布的鐵樁,對越來越猛烈的風勢和雨水,感到憂心仲仲。
「風雨這麼大,我送你回去吧!」抬起頭望著漸形撒潑的水勢,小李拎起鑰匙,便伸手去攙扶菲碧的手臂。
立即甩開他的手,菲碧徑自拿起稍早冒雨來時晾在一旁的雨衣,往自個兒頭上套下去。
「謝謝,我自己回去就好。」不敢看他的眼楮,菲碧急急忙忙地扶起斜臥在地上的腳踏車,才剛要跨上去,冷不防被人由背後伸手攬住腰,這使得她嚇了一跳,差點兒就要放聲尖叫。
但她還來不及叫喊出聲,或是同他理論之際,轟然一聲,原本巍□地立在前面的一棵榕樹,已被攔腰吹折,拉雜著電線和垃圾,還有糾結的車及其它雜物,不偏不倚地就砸在距他們腳畔不到十公分之遠的距離。而且還將菲碧腳踏車的前輪給壓扁了,這使得花了好大力氣才將腳踏車自那些垃圾堆里拖出來的菲碧,真是感到欲哭無淚。
「危險!」在菲碧還沒反應過來前,小李飛身一撲,將菲碧拖回被風吹擊得噗噗響的帆布下,看著那條猶冒著赤青紫色光芒的斷落電線,如被斬斷頭的蛇般,兀自在地上翻滾騰躍。
退回了帆布下,菲碧立即掙開他的懷抱,遠遠地避開他。雙手抱著自己,滿腦子想的全是在工廠工作的媽媽,向來都是走路去上班的媽媽,該怎麼回家呢?
「菲碧,菲碧,你在想些什麼?」檢了把冷汗看著電線上那股奇異的光芒消失後,小李不經意的見到菲碧那恍惚的神情,他詫異地走了過去。
「噢,啊?什麼事?」小馬的話在心里不停地酵起泡,那些疑懼的泡泡在心里越堆越高,使菲碧的臉色也越來越不自然。
看到她總像要鑽進壁縫似的往後退,小李心中一動。但他並沒有停住自己的腳步,仍一步步地向她走去,直逼得菲碧的背部抵在牆面上了,他才俯,接近到看得到彼此瞳孔中的自己為止。
「菲碧,你為什麼怕我?」緩緩地,一字一句地,小李玩世不恭的湊近她,緊緊地盯著她驚惶失措的眼楮。
猝不及防的情況下,菲碧發現自己連呼吸的步驟都要亂了,她連吞了幾口口水,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咬著牙地進出話來。「誰說我怕你,我為什麼要怕你?」
「這該問你才對啊,因為每次只要我一接近你身邊,你若不是驚惶地像只刺蝟般的反擊;就是像只受到驚嚇的兔子,迫不及待地想逃之夭夭。就心理學上而言,這都是某種因害怕而引起的自我防御反應。」像在欣賞名畫似的看著菲碧變幻不定的臉色,小李又現出那種吊兒郎當的態度,微微揚起頭斜睨著她。
「謝謝你了,佛洛依德先生。但這回你判斷錯了,我並不怕你,我只是……只是不習慣跟陌生人太遇接近,請問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吧?」悄悄地往旁邊挪,菲碧試圖想逃出那個由他濃濃的氣息所構成的範疇,但無論她怎麼左躲右閃,總是發現自己還是被他牢牢地盯在那里。
「嗯,我發覺你真是有意思極了。」帶著略略渙散的眼神,小李伸出食指,輕輕地自菲碧光潔的額頭,一路緩緩地沿著她筆直的鼻梁,如羽毛輕撫,又似微風輕攬地來到她的鼻尖。「這麼柔軟,這樣甜美,卻是如此倔強得緊……你就像沙漠中的玫瑰,用堅硬的利刺,保守著甜蜜的內在,你是蜂蜜和烈酒的混合液,使人難以拒絕,無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