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敏箴拿著父親交給她的名片,自己拎著好幾袋的行李,轉車換車的找到查理的店,找那個據說是爸爸的堂哥的三嬸的誰的誰的陳查理。
查理「叔叔」倒真像爸爸所說的,不但把她當成是親生的女兒一般的熱情歡迎,連他的妻子莫愁也幾乎將全副心思放在敏箴身上,這對夫婦成了敏箴念大學的守護神,使她叫苦連天。因為查理夫婦的家就在大學附近,敏箴便住在那里。
「可是莫愁嬸嬸,我同學都要去听那場演唱會哩,他們會接送我的啦!」敏箴嘟起唇看著查理駛出他那輛豪華的房車,不依地討價還價道。
「嗯,在外人面前喊我莫愁就好了,畢竟我也大不了你幾歲。關于去听演唱會這件事我想我們已經討論過好幾次了。」莫愁將外套披在敏箴身上,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唯不跟他們去喝酒,也不會跟別人一樣染上吸食毒品的壞習慣。」敏箴仍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我們都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但是你的那些朋友可令我們不敢領教,所以不如跟我們參加晚宴。」查理打開車門,催促著敏箴和莫愁。「快,要不然待會兒遲到了可就難以向主人家交代了。」
要不然就是——
「查理叔叔,我快跌倒啦,你們到底商量好了沒有?」踩著三寸以上的細跟高跟鞋,敏箴戰戰兢兢地站在那里,身上套著查理粗縫好的布料,充當模特兒。
「快了,有點耐心嘛!」查理蹲在敏箴所站著的高椅子下量著這套婚紗的裙擺。
敏箴嘟起唇的嘟噥著。「有誰像我這樣穿著會跌斷脖子的鞋,還能有耐心的站在這麼高的椅子上的話,不是平衡神經失調,就是有天賦異稟。」
從那時候起,查理總算對敏箴的能耐刮目相看,在大學畢業之後,敏箴更是如魚得水的像困居牢籠突然放出去的野鳥山猴,極其瘋狂之能事的勇于嘗試各種新奇的事物。她狡自搬出來住。
而查理跟莫愁夫婦就認真的擔負起守護的職責,每隔幾天就要打電話查問。
「查理叔叔,你昨天不是才打過電話來查問,今天怎麼又打電話?」敏箴將那些大大小小的抱枕用兩腳夾住,在腳邊堆得高高的,再將酸澀的雙腿架上去。
「你這丫頭知不知道闖了什麼禍?」查理望著被莫愁收走的布甸,嘆口氣的對著電話說道。
「闖禍?沒有啊,我最近很乖,找到新工作,而且也每天乖乖的去上班。」腦海中突然出現了晚上在酒店中的那段驚險經歷,她搖搖頭將之甩到腦後去。管他的,查理叔叔他們不可能會知道那件丑事的,她如此的安慰著自己。
但查理接上去所說的話,卻一清二楚的把敏箴的二廂情願完全推翻,甚至還讓她飽受驚嚇。
「丫頭,你怎麼沒事跑到酒店去玩呢?而且還吊在個半果的男人身上,你知不知道明天一大早這消息就要傳遍全香港,出現在每個人早餐桌的報紙上,也包括了你爸爸每天看的那一份。」面對莫愁端過來的隻果和胡蘿卜片,還有他一向不甚欣賞的芹菜段,查理只得以聊勝于無的心情去笑納。
「嗄!」敏箴先是猛然地倒抽一口氣,腦筋中完全空白的說不出話來,電話線的兩端只听到查理嚼東西的「卡啦」、「卡啦」聲。
「如何?嚇壞你了吧?丫頭,你怎麼會去招惹那個方希平?」查理吸吮著手指,接過莫愁遞過來的紙巾。
敏箴坐立難安的翻下沙發,捧著電話在客廳來回不停地踱步著,腦袋瓜里拼命的想著該如何為自己月兌罪。
「查理叔叔,我才沒有那個心思去招惹他哩,他只是想去做個專訪而已。」敏箴考慮再三之後,決定誠實為上策。
「是嗎?可是從照片上看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是真的啦,誰叫他不接受我們公司的記者去采訪他,我們社長又堅持一定要有他的專訪,下期的雜志才出刊,所以我才自告奮勇的去找他。」本來就是這樣的嘛,只是我省略了借穿房務部門的制服,由餐車溜進去的那一小段而已。
查理的聲音高了八度的尖銳了起來。「什麼?你為了要搶新聞,甚至……甚至不擇手段……」
敏箴用尖叫聲打斷查理的質問。「拜托喔,查理叔叔,我還沒有偉大到那種程度。我……我……只是我進去的時候他剛巧衣衫不整,而且在一連串的陰差陽錯之下,使事情看起似乎很曖昧,但事實上什麼也沒有。」
「真的什麼也沒有?」查理語氣里仍甚為懷疑。
「真的什麼也沒有,所以查理叔叔,我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討論這個問題了。」敏箴斬釘截鐵的說,面後打了個呵欠就想掛電話。
「恐怕辦不到。」查理停了半晌突然說道。
「噢,拜托,查理叔叔,這有什麼好說的呢?只是一場誤會而已……」敏箴拿出向來對父母很有效的絕招。
「丫頭,這些話你留著跟你爸媽說吧!他們已經打過電話來了,我看八成會搭明天第一班的巴士真奔你處,你自己好自為之啦!」查理倒是很堅決的不肯跑這淌渾水。
「查理叔叔,其實我覺得方希平倒也不像一般人所以為的是個花心大蘿卜,他……」想起花園中和他的一番談話,敏箴若有所思的說道。
「嗯哼,這我就不清楚了,我明天還有一大堆的活兒要干,早點睡吧,晚安啦!」不待敏箴說完,查理立即眼明手快的切掉電話,想起明天敏箴的父母來造訪之後的興師問罪,查理沒來由的肚子又餓了起來,覷著已經睡著的莫愁,他偷偷模模的溜進廚房,打開冰箱大快朵頤一番。
拎著嗡嗡響的電話,敏箴嘆口氣的自沙發上提起剛才亂扔的皮包和外套,懶洋洋的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唉,這下子可丑大了。真是好死不死的去拉到那個方希平的浴巾,不過,幸好他在浴巾下還穿了件小小的褲子,否則的話,那可真是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話又說回來,其實我現在比較擔心的倒是方希平他明天要怎樣跟他媽交代,方希安失蹤的事,我似乎在報紙上看過,當時倒也沒怎麼在意,怎麼也沒想到只是因他一個人的失蹤,就將他們家搞得這樣天翻地覆,雞犬不寧。同樣的道理,當初我生母的去世,她的家人又該是如何的傷心啊!
她胡亂地洗了個澡,將頭發吹干後眼巴巴地瞪著天花板,躺在床上胡思亂想,所想的倒不是明天父母的到來,反而全是關于那個一人扮演兩個角色的方希平,真不知道他明天該如何渡過這個難關了,她昏昏入睡前仍想著。
第三章
希平閉著眼楮,雙手在床畔附近的床頭幾上模索著,但刺耳的鬧鐘聲就像沒有止境似的,一陣強過一陣。天殺的,希安干嘛非得用這種令人神經緊張的鬧鐘不可?他忿然地坐起身子,用力按停鬧鈴,坐在床上用雙手在臉上搓揉著,直到此際,酸澀的以眼仍有些睜不開。
沒有時間再發呆了。他自言自語地拎起希安常穿的運動服套上,梳洗過後馬上到院子里上吃例行的早餐。
希平跟希安的習慣是典型的南轅北轍︰希平是個不折不扣的夜貓子,夜愈深沉精神愈好,白天則是經常得找個空打打瞌睡補充體力;相較之下,希安就過著比較規律正常的生活,他早睡早起,相當排斥夜生活。
這也就是為什麼每天早上希平都得千辛萬苦的跟鬧鐘還有自己的意志力奮戰的原因——他必須準時出現在院子里——讓母親能在一大清早起床時就見到「希安」,一如她十余年來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