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卻仍有些失意,不懂自己怎麼會像個純情小男生似的起這麼大反應,就這樣懷著起伏不定的心情將她抱回帳篷中。
別想了,休息吧,明天一切就又恢復正常了,說不定她根本什麼都不記得……他在心里告訴自己。
這夜,他意外地失眠了。
第三章
棒天起床,喬棉只覺頭痛欲裂,頭一次嘗到宿醉的痛苦。她掙扎著要起身時,一股力量溫柔地將她扶起,跟前也多了一個杯子,她訝然轉頭一看,發覺卓策野正一臉關心的回望她。
「喝點水吧,你現在一定覺得口干舌燥。」
喬棉接過杯子,不期然他眼眶竟濕潤了,為他這份體貼與了解而深深感動著。為免窘態畢露,她趕緊低頭吸著水,眨眨眼楮將那份不自在揮去。
「謝謝。」她喝完後,將杯子送還給他,這才注意到他似乎精神不太好,眼眶周圍有淡淡的黑眼圈。怎麼會這樣?難道……是她喝醉之後吵得他不能睡?想到這里,她不禁有些難為情。「我……喝醉之後有沒有……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她不太好意思地問。
她記得!他莫名地心跳加速。「為什麼這麼問?」他笑問。
「我是不是又吵又鬧的,搞得你不能睡覺,不然你今天看起來怎麼會這麼憔悴?」
策野聞言,突然很想逗逗她,于是他故意抱怨道︰「就是啊,你整晚又笑又叫的,一會兒跟我要酒喝,一會兒又拉著我跳舞,還說了一大堆話,折騰了我大半夜呢。」
喬棉愈听愈覺羞愧,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她怎麼會那樣?她忍不住又好奇地問︰
「我都說了些什麼?」
這問題讓他想起她睡著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使他不禁有些臉紅。他故作若無其事的聳聳肩,「你說了一大堆的話,又完全沒條理,我哪記得住。」
才怪!看他那反應一定至少記得一些,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天啊!她到底說了什麼?真是的,沒事喝什麼酒嘛!她真是欲哭無淚。「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喝了酒之後會那樣,早知道我就不喝了,真的很抱歉。」
策野听她這麼說,不由得一怔,一股歉意涌上來。她怎麼這麼認真?他托起她的臉,輕笑道︰「我逗你的啦。你沒多久就睡著了,一覺到天亮,不吵不鬧,乖得很。」
「真的!」一陣高興之後,她立即怒道︰「臭大哥,竟敢騙我,害我愧疚得要命,真可惡!」說完,掄拳便要打他,但這麼一動,頭又痛了起來。
策野忍不住炳哈大笑,「早叫你別逞強吧,酒醒之後的頭痛欲裂可不是好受的。」
「少辛災樂禍,受一次教訓學一次乖,以後我再也不喝酒了。」她扁著嘴說。
「小酌一番可以怡情,自己要懂得節制就是了。」
「什麼——節制!我又不是酒鬼,哪懂得斟酌自己的酒量。」喬棉邊揉著太陽穴邊道。
「好啦,起來梳洗一下,我們霸佔人家的地方太久了。」
喬棉這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何處。整理好之後,和策野一起走出帳篷,看到部落的人都已開始工作,大人忙大人的,小孩玩小孩的。
「你們醒啦,要不要吃點東西?」木華黎的母親微笑著問他們。他們道過謝之後,她便忙著幫兩人張羅食物。
「瞧,這些人昨晚徹夜狂歡,起得還比你早。」喬棉被他說得臉上一紅,她到現在頭還疼得厲害,沒精神跟他抬扛,也不知該反駁什麼好,索性裝作沒听到,隨便找話題閑扯。沒多久,木華黎的母親走過來。
「我兒子跟著他舅舅到集做買賣去了,他要我一定要留住你們,你們若沒什麼重要的事,不妨留下來玩幾天,那孩子可喜歡你們得緊。」她微笑道。
「那麼我們就打擾了。」策野笑道。這機會可遇不可求,要進入一個社會去了解他們,刻意是強求不來的,而喬棉的高興更是不在話下。
他們就這樣到處跟人搭訕,等木華黎回來找到他們時,他們正跟一群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同伴玩。
一陣陣嬉笑聲傳來,木華黎走過去時,正好听到一個人哈哈笑著說︰「不錯,有進步,這次射中靶了,雖然離靶心還有一段距離。」
原來喬棉剛射完一支箭。看來他連射箭也不會,被他們這麼恥笑,不知他會不會難過?「哈哈,好棒喔,終于射中了。」
看喬棉還高興成那個樣,水華黎忍不住搖頭。
「哎?木兄弟,你回來啦。」策野笑著打招呼。
「木華黎,你結識的這兩個中原朋友還真有意思。」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一見到他,笑道︰「一個是什麼都會,一個什麼都不會,竟然還是兄弟,怎麼會差這麼多啊!」
木華黎也深有同感。听一堆人都笑了起來,他也忍不住想笑,不過他天性憨厚,不忍刺傷喬棉小小的心靈,婉言道︰「他年紀還小嘛,你們正好趁這機會將他訓練得健壯些,讓他變成什麼都會的男子漢,豈非美事一樁?」
這些人听見木華黎的話,居然大聲應好,差點沒讓她笑破肚皮,可是又不敢真的笑出來,還得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事實上,她才不要變成一個「健壯的男子漢」呢,一個女孩子變成那樣,以後還有誰敢娶她?「各位的好意,兄弟在這里先謝了,但這些技藝玩玩就好,反正我有個什麼都會的大哥保護我,是不是啊大哥?」
她的話讓策野胸口泛起一絲甜意,可是又不禁感到愈來愈濃厚的無奈。他拍了拍她戴帽子的頭,但笑不語。
幾日下來,他倆就在克烈部落中度過。消息傳得相當快,連可汗都知道部落里來了一對從中原來的兄弟,哥哥沉穩英挺,弟弟機靈可愛,兩人都很平易近人,有他們在的地方絕對不乏笑聲。有些住得較遠的人,還為了看他們特地跑來。有些商人從朱大富那里得知他們是出手闊綽的「好顧客」,紛紛跑來跟他們做生意,深怕錯過這千載難逢的發財機會。這樣的人怎可不見見?于是可汗傳令下來要見他們倆。
此時,可汗的帳篷中坐了一群人,策野和喬棉則是座上的貴賓。
「兩位兄台久仰了。」可汗威嚴而客氣地道,並暗暗地打量著眼前的兩人,深覺中原果然是臥虎藏龍之地。
「久仰。」策野一抱拳,一句廢話也沒多說。
喬棉卻抱拳笑道︰「我是沒久仰多久啦,六、七天而已。不過你放心,我還很年輕,絕對還可以仰很久。」
此話一出,有些人已經忍俊不住笑出來,沒笑出來的卻也憋得難受。可汗終于知道為什麼他們倆走到哪兒,笑聲就跟到哪兒,連他自己也忍不住想笑,但想到當個可汗要有威嚴,還是硬生生忍住了。
策野雖然早已習慣她的語不驚人死不休,但每次還是讓他要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此時他雖然沒有責怪之意,但還是做個樣子輕斥她一聲,「天意,別胡鬧。」
喬棉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要收斂些,于是愧疚地點下頭,其實是在掩飾不斷威脅著要泛開的笑容。這一點策野當然清楚得很,可是其他人就看得有些于心不忍了。
「沒關系,小兄弟說的也是實話。」
「真對不起,舍弟就是如此頑皮,教各位長者見笑了。」策野之所以會這麼說,一部分是為了客套,另一部分卻是故意在損喬棉,不過听得出來的也只有她了。
喬棉這才抬起頭來,表情十分「真誠」地道︰「可汗大爺,真是不好意思,所謂‘弟不教,兄之過’,但您千萬別責怪我大哥,他真的已經很努力、很用心在教導我了,真的!」這「真的」二字的效果就跟此地無銀三百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