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絲猛點頭,只覺那顆期盼的心跳了一下。
‘秦愛華和他表面上所看到的不一樣!’胡麗蘭低語道︰‘我必須在他的肩膀和胸前做襯墊,才能撐起他那骨瘦如柴的身架子。如果沒有穿外套,他簡直就像只拔過毛的瘦雞一樣,見不得人。’
原來如此,蘭絲好失望,她強迫自己露出一抹無力的微笑。就在這時候,一個布景人員進來,告訴胡小姐前面舞台上,需要她去修補一件衣服的荷葉邊。她走了之後,留下蘭絲一人單獨完成這項清點工作,接著,她又在儲藏室里多逗留幾分鐘,把這間屋子好好的瀏覽一遍。
這是一間裝滿無數夢幻的屋子。在她的右手邊是一個古希臘的殿堂,它石膏制的柱子只完成了一件;在她左邊,是一叢不見陽光的樹林。一塊巨型的海戰布景靠在牆壁上。亞瑟王的圓桌--刮痕累累,上面堆了好多破碎物品--放在一個牆角里。屋里還有一些迷宮般的衣櫥,由于年代久遠,表面上都已變成污黑,其中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戲服。蘭絲從劍鞘里抽出一只涂有銀漆的木劍,對空中勇敢的刺出。她把自己想像成率領法國軍隊對抗敵人的聖女貞德,比劃了幾下,把它放回劍鞘中。接著,她拿起一值鍍金的聖餐杯,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立刻就成了蘇格拉底,喝下那杯致命的酒。在她臨終的苦痛中,她倒在一個老箱子上,結果卻把一個東西撞倒在地板上。
發現自己的笨手笨腳,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彎子去看個究竟,她才知道自己打翻的是一個鐵制的風燈,燈蕊罩在一個暗藍的玻璃燈罩里。蘭絲仿佛突然記起什麼--這盞燈和那天晚上藍幽靈在海灘上提的那盞一模一樣。她檢視著原來放在那盞燈下的箱子,雖然它被放在儲藏室里特別隱密、骯髒的一角,但由它的頂端看來,這個箱子顆然最近被清掃過。她顫抖著手,打開它的蓋子,只見藍幽靈的斗篷和面罩,整整齊齊的疊在那兒。她目眩神迷的瞪著這些突如其來的發現,把斗篷拿到由窗口透進來的光線下,看個究竟。
‘你在干什麼?’門口傳來一個聲音。她轉過身,和秦愛華那張邪惡、陰沉的臉照了個面。
‘我--我...’當他穿過房間,走進他時,她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到了她面前,他一把抓住她拿著斗篷的手腕,用力扭緊它,將它舉起。只見他的雙眼有如石頭般冷硬。
就在這恐怖的僵局中,藍爵士輕松、和藹的聲音傳了進來,他似乎對潛藏的仇視暗流無動于衷。
‘嗨!白小姐!我發現你已經見到了秦愛華。’
‘你認識這個女孩?’秦愛華問道。
‘剛剛在樓上,史查理已經替我們介紹過了。’藍大衛順口的撒個謊,蘭絲感激的看他一眼。‘白小姐想看看詩蘭在另一出戲里戴的頭飾和珠寶。我可能沒跟她說清楚,所以她跑錯了地方--我想那些東西放在對面那個箱子里。’藍大街輕松、自然的口氣的確化解了秦愛華的懷疑。他放開蘭絲的手腕,略略彎了個腰,似乎在表示歉意。這時他臉上已無怒意,但還是有些不高興的說︰
‘好吧!可是這兒有許多值錢的東西,我們不能讓她們這些生手把它們弄亂了。’
‘愛華,白小姐手中拿的不就是你在「巫術」那出戲里穿的戲服嗎?’藍大衛說︰‘愛華,別擔心,她不會弄壞你任何一件戲服。她是你最狂熱的...戲迷之一。’
這句話立刻使蘭絲想到︰由于藍大衛的幽默感,他隨時都可和別人化敵為友。當秦愛華向她伸出手時,他勉強自己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顯然他已被藍大衛對蘭絲的信任態度,以及對他的夸捧而安撫。
‘啊!’秦愛華說︰‘我看過你...好像是在那出鬧劇里,是不?新面孔!你對我的事業也有興趣嗎?’
‘比你想像的還要有興趣。’藍大衛嘟噥了一句。
蘭絲暗自禱告︰在接住秦愛華的手的時候,希望自己的手能停止發抖。‘我覺得你是劇院中最有吸引力的一位演員。’
走道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葛詩蘭出現在門口。
‘大衛!查理告訴我在這兒可以找到你。真高興你回到倫敦來了!’
蘭絲站在那兒,雙手松松的交疊在身體前,當她看著葛小姐投入藍大衛懷,等著被他親吻時,她的胸口好像有什麼堵住了似的,愈來愈緊縮。若是這個來自海濱山的牧師女兒,在乎有名的藍爵士去吻誰,那她真是瘋了!
梆詩蘭被吻了之後,欣喜的抖了一下,愉快的舞出藍大衛的懷中。‘麻疹有沒有傳染到別人?’
‘麻疹?’藍大衛說︰‘怎麼可能。我們都太健康了,可是我听說你要被砍頭了。’
詩蘭弄弄他的領巾,故作生氣的說道︰‘我才不干呢!你怎麼不叫查理把這段修改一下?’
‘我親愛的詩蘭。我只負責寫劇本。查理有權以他喜愛的方式去制作它。他對這種新手法非常感興趣,並且認為這一定能迎合觀眾的喜好。所以事情就這麼決定啦!’藍大衛對秦愛華露出一抹輕松、勝利的微笑。‘愛華,我听說這是你的構想。’
秦愛華回報他一抹猙獰的微笑,嘴唇全都掀到牙齒上面。‘這是結束瑪麗生命最適當的方法。當瑪麗.安東尼特結束了她死前的獨白,她將轉過身,朝舞台後面,那所謂的庭院走去,跪下她的膝蓋...’他戲劇化的指向房間後面一個高大,罩有布套的東西,朝它走去。
他用雙手拉掉一個沾滿灰塵的套子,露出一個斷頭台!它顯然已整理妥當,可以操作了,不過底座周圍還是堆滿了木屑。它的刀柄懸在那兒,等待隨時被使用。葛詩蘭看見這個機器,當下發出一聲驚呼,秦愛華顯得更為得意、驕傲。
‘它好可怕。’蘭絲不由自主的說道。
‘可是效果非常好,你不覺得嗎?’秦愛華例嘴對她笑笑,一只手指謹慎的滑過刀鋒。‘詩蘭將把她的頭放在這兒。’--他指指刀鋒下的頭枷--‘眼前舞台的燈轉暗時,刀鋒便落下,表示那可憐的瑪麗已被斬首。當刀鋒發出喀啦一聲,我們就把布幕放下。看!這結局多棒!’
‘討厭的結局!’詩蘭反擊道,以不屑的眼光端詳著這個裝置。接著她用修長的手挽住藍大衛的手臂,挑逗的對他笑道。‘在你寫了那麼多漂亮的台詞之後...’
藍大衛極為友善的掙月兌她,捏捏她的下巴,在繼續研究秦愛華可怕的發明之前,對她和藹的笑笑。‘愛華,這個怪物是你設計的?安全嗎?’
自己的機械才干遭到如此的懷疑,秦愛華明顯表露出不悅的神色。‘當然安全!你看見那些管子沒有?當刀鋒還沒踫到詩蘭漂亮的脖子之前,它們就會拉住它的。’
蘭絲放大膽子問道︰‘秦先生,你願意把你自已的頭放進去嗎?’
由秦愛華臉上的表情看來,他顯然從眼前這個怪東西,得到一種自傲與殘酷的滿足感。‘如果我的角色需要如此,那我願意。可是,我在瑪麗劇中是演羅伯斯皮耶...’他聳聳肩。
‘別忘了,羅伯斯皮耶後來也跟在瑪麗.安東尼後面上了斷頭台。’藍大衛帶著好玩的口氣,緩緩說道︰‘或許我可以寫個續集,讓你能把這一段發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