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如死灰的看著他。
「分手吧。讓我來說出這句話,算是我給你的最後一份禮物。」
他抓起外套,從我身邊走過,離開了家,也離開了我。
什麼時候曾經有過這樣的感覺?冷……仿佛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般……
三年前吧,那次爭吵後的感覺。
可是我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再坐在他的門邊,等待他把我抱進懷里吻我,愛我了。
是時候離開了……
我機械式的上樓梯,走進我的房間收抬東西,不必要帶走的通通扔進垃圾桶。
陰沉的天啊……好像我的心……
當我把行李放進計程車後車箱的時候,我再次抬頭看著眼前這棟別墅。我在這里有四年的回憶,在這里儲存了我和他那麼多的鏡頭,讓我都覺得心痛了,真的是這麼簡單嗎?就這樣分手了?四年的感情,就這麼斷了?
這就是離開。我匆匆進入車子,不讓自己有反悔的理由。
臉上不知不覺爬滿了淚水,透明的淚水。
我終于知道,分手的顏色是透明的。透用的像一堵水做的牆,一切都是熟悉的,環境、人物、天氣……不同的只有方向而已。兩個人背對背的分開,間隔了那堵水做的牆。牆上映的是兩個人的背影,越分越遠,身影從清晰到模糊再到消失……
☆☆☆
當我帶著家族的期待,朋友羨慕的目光走進閃爍著金光的太空中心時,我心里不免驕傲。可是當我參加了第一堂集訓,听到我的導師渥特先生的第一句話後,我就明白原來自己只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
他說︰「你們是精英嗎?」
哄堂大笑中,有人說︰「我是哈佛大學太空工程博士畢業。」
「我十四歲就通過微軟的國際資料處理考試。」
我微微一笑,尷尬的想︰原來自己是如此平凡。
渥特先生棕色的眉毛一揚,桀驁的味道盡顯出來。
「我第一次來到NASA的時候,在甘乃迪太空中心培訓,說的是‘給我一台電腦,我可以啟動整個太空’。」他爽朗的笑笑,「可是我沒有。」他凜冽的掃了培訓人員一眼,聲音在空曠的大廳里顯得格外響亮。
「NASA是一個整體。征服太空就像是要贏一場籃球比賽,一個人的天才不叫天才,那叫做自我中心!你們的的確確是從全美國最頂尖的大學選出來的,可是如果配合度不好,那麼你們就將成為整個NASA歷史上的恥辱!接下來的三個月,你們需要進行的是非常密集的訓練,包括緊急程式調設,故障排除。這里不是學校,任何人的失誤造成的是上千萬美元和人命的損失。你們……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我們竟然同時像是軍人似的做出保證。
罷才戲謔的情緒轉瞬消失了,人們都肅穆起來。我輕輕握緊拳頭,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勇士準備接受挑戰。如果我知道後來當勇士的代價,我是絕對不會這麼震撼的。
接下來的三個月,我在地獄度過……
☆☆☆
「蔚絲!你的軌道精確度有誤!」
「噢!對……對不起,我馬上去改!」「記住,如果這架飛船是飛往火星的話,現在早就出了太陽系了!」
渥特先生其實是太夸張了,用的語氣也非常輕蔑。蔚絲大概沒有受過委屈,眼淚已在眼楮里打轉。
「航太衛星燃料泄漏,捷森,你該怎麼辦?」
滿中心跑著搜集資料的捷森驚訝的頓住,「可是渥特先生,我們在類比測試中已經檢查燃料系統了。」
渥特先生典型的笑容漾起,「太空中永遠有意外,一顆隕石也可以造成失事,衛星的周邊不是百分之百的防震。」
捷森頓時沒了主意,「渥特先生,你這是在雞蛋里找骨頭,如果在未出大氣層的時候衛星燃料泄漏,摩擦的熱量足夠在短時間內讓衛星爆炸,我根本沒有機會做出任何決策。」
「我是在問你,你該怎麼辦,沒有問你能怎麼辦!」
「我……我……」
「你的培訓期將延長一個月!」
「渥特先生!」
「打開監測器……」
「第一節燃料月兌離……」
「衛星主體進入正確軌道……」
他的聲音很快淹沒在虛擬的聲音和發射場景之中,人們又開始四處奔跑搜集著不知道從那個印表機吐出來的資料。無數的電纜好像成為整棟大樓的血管,四通八達的延伸。電腦啟動、關閉,執行命令的開始,結束的提醒聲音,類比人聲,人的腳步在電線襄面穿梭的聲音交接成一曲奇異的音樂。我好像覺得四周都變模糊了。只有我眼前的熒幕才是最真實的,上面熒光綠色的程式指令取代了我的感官。只有某處輕輕松了口氣,「又躲過渥特先生一次突襲了。」
在NASA的工作雖然緊張,可是也是有愉快的時候。軌道程式的設計並不是前線的工作,通常在發射前好長一段時間就核對完結了。可是由于這份工作有時的臨時性,我也越來越頻繁的在現場目睹發射盛況了。那巨大的聲音竟然比天籟還會讓我滿足,滿眼的火焰烤著每寸身,我的眼楮里面塞著眼淚,不知道是為什麼而哭,也不知道是為了誰而哭……
一個星期天,我到天文中心的天文台著星星,在高倍望遠鏡下,那神秘的星星無所遁形的展露出它們的面目,不能再用鑽石形容了,說白了,那些星星只是些星球而已。
我身後有人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竟然是渥特先生。
「來看星星?」
「嗯。」我稍稍移動身體,讓他坐下。
「我每個星期天都來這里。」
「你喜歡星星?」
「不。」他笑得勉強,「只是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的夢想罷了。」
我看進他的眼底,有著那麼明顯的壓抑,我輕輕一顫,壓抑!冰子建曾經在我眼里看到過這樣的無奈和壓抑嗎?
提醒夢想。夢想,是根本不用刻意提醒的。
我再次回頭看清晰的鏡片,那億萬年的光華在孤獨的宇宙中穿梭了數千萬世紀,到達我的眼中,只不過是些七零八落的光子。再高深的現象也有最基本的解釋。唯一神秘的,永遠是人心,我的心,有誰能夠解釋呢?為什麼在一切都那麼滿足的時候,心底還有那樣的冷然呢?
我那個時候和郭子建分手剛好一年,終于習慣了沒有他來信的空虛感覺。由于工作的辛苦,我每天回到家就只能睡覺,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被抽干了。
也許就是這樣子,我幾乎是沒有感覺的過了三年,隨著工作的漸漸順手,生活的漸漸平靜,我那種空虛又不知道從哪里冒出頭來。人啊,就是這樣的不滿足。
第七章
二○○○年十二月我終于決定回內華達州父母的家中看一下,近五年沒有聯系,上個月突然接到母親的來電,希望我回去過耶誕節。在里偌機場下機後,我原本以為能夠看到母親的身影,可是我卻見到一個男人舉著牌子,上面寫著我的中文名字。
我猶豫的走過去,「請問是……」
他放下牌子,溫柔地笑道︰「你一定是夜雨,伯母讓我來接你回家。」
「你是……」是什麼親戚嗎?我好像沒有多少親戚在美國。
「噢,忘記自我介紹,其實我是你母親家的一個遠親,我是你母親的母親的父親的表弟的二老婆的第四個兒子。」他一口氣說完。我苦笑不得地模模耳朵,什麼跟什麼嘛。這個家伙是從哪里蹦出來的?他大概看出我的想法,抿嘴一笑,「還懷疑嗎?要不要我重復一下我們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