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宣告,等于告訴父母親她不想唸書了。
黎炎宏看到女兒理光頭已經火冒三丈,又見她紋身,更是怒發沖冠,口不擇言︰
「妳,簡直無藥可救,我行我素,就跟妳的母親一樣。」
黎芷若听父親的話很怪異,盯著母親瞧,巫曼芳馬上反辯︰
「別看我,妳爸說的是妳生母,不是我。」
這句話可引起騷動及質疑,黎炎宏沒想到自己月兌口而出的話竟惹出後遺癥,無法收拾了。
郝帥也怔愣在原地,黎芷若抓住母親︰
「媽,妳是說我不是妳生的?」
巫曼芳因為丈夫已道出了頭,干脆一股作氣將黎芷若真正的身世全然透露。
「妳的母親是西班牙的吉普賽人,二十年前生下妳後,天流浪的她不願和妳父親回台灣,而且又愛上一個男人,妳父親一氣之下把妳帶回國。」
「然後爸又和妳認識結婚,所以我從小以為妳就是我的生母,但是妳又對我不好,處處責罵我。」
黎芷若在母親巫曼芳簡單的三言兩語道出她的身世後,才徹底了解為何自己和父母親不像的原因,難怪母親比較排斥她,父親對她如此嚴苛,而她總是反抗到底。
黎炎宏對于此事向來三緘其口,當年帶著甫出生的女兒,經人介紹認識巫曼芳,為了讓女兒有個母親,他選擇了結婚。而他的心底其實仍然縈繞著他愛過的瓦達莉,那個我行我素的女人,那個曾經傷透他心的女人。
「我不準妳去做什麼紋身的工作,我不準妳步上妳生母的後塵,明天我就帶妳去醫院用雷射除掉刺青。」
黎炎宏的聲色俱厲,引起黎芷若的激烈反彈。
「我偏要,我還要去找她。」
黎炎宏氣急敗壞地給了女兒一巴掌,這一巴掌造成黎芷若對父親更不諒解。
「郝老師,你等一下,我跟你走。」
黎芷若說著轉身跑回房,收拾衣物想離家了。
黎炎宏對郝帥怒吼︰「你還不走,想賴在這里。」
巫曼芳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等著看好戲,要不是丈夫刻意要隱瞞黎芷若的身世,她早就抖出來了,如今,藉丈夫不小心說漏了嘴,她順口接勢,乘機把黎芷若逼走,也消除她長期的不耐。
郝帥夠義氣,縱然被黎炎宏下逐客令,他面不改色地文風不動,黎炎宏拿起電話想報警。
黎芷若拎了一個背袋跑出來,二話不說拉了郝帥就走,讓黎炎宏緊張地丟了電話筒追出去,干瞪著車子冒煙地駛離了。
第二章
離家的黎芷若,就順其自然的在郝帥的工作室借住下來,郝帥以江湖的義氣一肩承擔她的吃住,還教她如何刺青,甚至付給她薪水,是為了她想籌措去西班牙的經費。
就這樣的日子平安無事的過了一個半月。這段期間為了辦護照,她還暗地在家人不在時偷偷跑回家去竊取戶口名簿,等辦完手續,才又偷偷送回。
原以為瞞天過海,那知黎炎宏一發現戶口名簿遭竊,家里又沒遺失其他財物,判定是女兒所為,遍尋女兒不著的他,為了查出女兒下落,便報請警方追緝,說是郝帥誘拐女兒。
警方也厲害,沒多久就查出郝帥工作室的地方,配合當地管區警員直搗其處。
警方突至,使得郝帥和黎芷若當場錯愕,所幸管區警員對郝帥的印象不錯,溫和地表示來意。
黎芷若馬上挺身而出︰「誰說郝老師誘拐我,是我心甘情願來這里學藝工作的,我爸爸要告郝老師,我就反告我爸爸,他企圖妨害我自由,我已經二十歲,是成年人了,我有自主權,有謀生能力,誰抓我回去,我就告誰。」
她不懂什麼法律,可是她有膽量,憑著「成年」這因素,她隱若泰山,何況她又沒犯法,如果說偷自家的戶口名簿也算犯法,那警方人員哪里夠用?
因此,警員看她理直氣壯,在對證之後,咸認是黎家的家務事,便撒手不管了。
這下子變成郝帥下逐客令了︰
「黎先生,你請便吧!」
黎炎宏老羞成怒,恨恨地撂下話︰「我還是會來帶我女兒的。」
他一走,黎芷若反擔心父親會不會暗中對郝帥不利?
「我還是離開這里,免得給你添麻煩。」
「妳還沒替我當活廣告,就要離開,我吃虧大了。」
「你不是有拍照存檔,就用照片當廣告吧,欠你的情我記著,等我找到生母,我會回來償還的。」
「妳的念頭依然沒變。自小就沒見過妳母親,妳從何找起?」
黎芷若機伶地由背袋裹模出一張發黃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個年輕冶艷的女郎正狂放不羈地跳著舞。
「哪,這是我回家偷拿戶口名簿,在我爸爸的私人抽屜翻到的,後面寫著∣∣瓦達莉于西班牙格拉那達攝,要找我媽媽相信不難。郝老師,能不能再借我一點錢,明天買到機票我就走。」
郝帥夠義氣,伸出手︰「錢沒問題,我希望妳平安歸來,繼續學有所成。」
就在兩人相握那一剎那,郝帥眼神底迅速閃過一絲不明的情感,黎芷若只當是郝帥舍不得她這徒弟,沒有深思。
翌日,黎芷若如願地踏上旅程,去之前她寄出一封信給父親,告訴他,她已尋母去了,並希望他不要找郝帥麻煩。
一路上都很順利的她,沒想到到了格拉那達古城外竟踫到小扒手,抓走她的錢包與證件,又被大乞丐絆倒,听信對方要找回她的失物,才坐在他的破毯上等待。
豈知,等到日落西山,依舊未見大乞丐帶著小扒手回來,她開始著急了。
八成大乞丐袒護小扒手,存心騙她。
有幾個遊客經過,以為她是失意異鄉的遊子,需要生活費,丟了幾個銅板濟窮。
黎芷若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自己竟被視為乞丐。她恨恨地罵著那大乞丐和小扒手。
「讓我再看到你們,非剝你們的皮不可。」
她撿起地毯上的錢幣,很氣憤地用腳把毯子和帽子踢得老遠,沙塵都飛起來,隨干燥的秋風吹散。
這時候,迷宮似的狹巷傳來一陣「踢達、踢達」的馬蹄聲,引起黎芷若的注意,不禁左右四顧。
按著,她瞥見一匹馬朝她走來,因為光線不足,她看不清騎士是誰?
等馬接近她時,她才赫見騎士戴了個黑色大眼罩,至于是何人,她仍不知。
那騎士身手敏捷,一把就將她攬上馬,坐在他前面,黎芷若驚嚇之余,只有一個念頭∣∣綁架。
她的念頭乍起,馬兒已在騎士一聲吆喝下,往小丘疾步奔馳了。她從未騎過馬,被這突如其來的行動嚇得魂飛魄散,只有跟著抓緊馬韁。
不消片刻,馬兒把他們載到山頂的白色城市,緩慢了速度。這時,黎芷若才有機會揮手踢腳想跳下馬,馬兒似乎受驚嚇,嘶叫起來,不願前進了。
那騎士不容她如此放肆,沉聲道︰
「坐好,不要亂動,小心被馬甩下地。」
清晰的外國腔中文,耳熟的聲音,她知道是誰了。
「你這大乞丐,沒把我錢包拿回來,還捉弄我。」
黎芷若的手像雨點般直敲在那騎士的大腿上,旋即被他反扣︰
「錢包已經在我家,妳再亂動,我就丟妳下馬。」
黎芷若這才明白他要帶她回家,可是適才為何不明講,害她誤以為踫到壞人呢!
山頂區的白色城市依山勢建起,密集的雪白壁面住家遠望之宛如大方糖堆積而成,滿牆的綠色盆栽像熱情的邀請。
白色的城鎮、村落散佈在山上,在日薄西沉,金色余暉拂照下,猶如一座夢幻城市,靜下心來的黎芷若覺得彷彿置身于中古世紀風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