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如詩畫般優雅的環境里,騎在馬背上從山頂上眺望山下燈火通明的城鎮,恍如與世隔絕。
騎士將黎芷若抱下馬,自已也跳下把馬栓好,領著她走進一幢優雅巍峨的白屋,這里的汽車少,屋外有一輛老舊的白色轎車停靠牆角,顯得特別起眼;屋內的裝飾擺設極富西班牙復古風味。
騎士在客廳的酒櫃抽屜中取出黎芷若的錢包遞還給她,她打開查點,錢沒短少,護照也在。
「謝謝你,其實你剛才直接拿到街角給我就可以,不需要特意帶我來你家拿呀!」她覺得多此一舉。
「我想請妳到我家做客,才這麼做的。」
「哦,原來你這麼好客,可是你的舉動教我措手不及。」
「對于妳如此特殊的中國女孩,我不用點心思,妳會跟我來嗎?」他倒也坦白。
在黑色大眼罩外的兩顆烏溜溜的黑眼珠定定地凝視著她。
黎芷若被他大膽又專注的眼神直逼得撇開頭,翁亞奇的「西班牙之旅」一書中就說西班牙的男人熱情洋溢,看來果真不假。
既然他敢看就讓他看,她也可以回看啊!
黎芷若念頭一轉,立即回首也盯著他瞧︰
「你為什麼不把跟單拿下來,自我介紹一下呢?」
他遲疑了一下︰「妳想看清我的臉。」
「呵,白天你當乞丐我不是已經看過,難道你穿著變了,長相也會變嗎?」
「跟我來。」
她隨著他走進另一房間,那是書房,古老的骨董書桌、書櫃以及一盞很特殊的牛燈,與牆壁上幾幀放大且珍貴的斗牛相片相映成趣。
「那就是我∣∣阿卡納提。」
黎芷若日瞪口呆,大乞丐竟然也是斗牛士,從騎士和斗牛士的相片中,她看到的是一位氣宇軒昂,淺棕色皮膚、健碩體魄,高聳的鼻梁,烏溜溜的大眼楮,一頭黑發,東方和西方的結合形態,和實際站在她身旁的他沒啥兩樣,差異的是他現在戴著大眼罩。
「真想不到,你的身分一日之間千變萬化,從乞丐到騎士,又變成斗牛士。嗨!什麼時候教我騎馬和看你斗牛表演?」
在白天,她只知黑污污的髒遮蓋了他真實的容貌,沒想到淨臉之後的他更有吸引女人的豐采,尤其是他專注斗牛的英姿煥發,一定是眾所矚目的焦點。
「妳會有機會的。」他的黑眸閃閃發亮,眸底還深藏一股末散射的熱情。
「嗨,你怎麼會說中文?」
「我在大學裹有個女同學是台灣人,來這兒留學,我們成為好朋友,她教我中文,我教她西班牙文,公平交易。」
「她是你女朋友?」
阿卡納提搖首笑道︰「她學成回台灣教書去了,我對中國女孩有一種好感,所以,今天看到妳,馬上知道妳也是台灣的中國人,但是,妳的長相好像比台灣女孩要更強烈,更突出,好像有點混血的感覺。」
這混血二字正好說中黎芷若的心坎,也喚起她此行的目的。
她趕忙從背袋的那本書中抽出一張泛黃發白的老舊照片,正要啟口請阿卡納提協助找尋生母,忽聞門口傳來講西班牙話的女人聲。
他們不約而同的望向門口,只見一位長得高雅卻精明犀利、不到五十歲的婦人,手執一把古典折扇,穿著滾波浪式荷葉花邊的傳統禮服進來。
阿卡納提必恭必敬地喊那婦人,黎芷若不用問也猜得出婦人是他的母親,阿卡納提禮貌地為雙方介紹認識。婦人馬汀娜帶著嚴肅的臉,表明了一家之主的身分。
馬汀娜和阿卡納提對答起來,婦人才露出微笑點點頭,上前打量戴帽穿休閑服的黎芷若,見她手上捏著一張相片,示意她舉高。
這一看非同小可,只見馬汀娜杏眼圓睜,麗質的容顏立即變得鐵青,身子略微發顫。
阿卡納提見母親不對勁,跑至其身邊扶著詢問原因。
馬汀娜指著黎芷若再指著門,怒氣沖沖地命令著阿卡納提。
阿卡納提無辜地辯解,黎芷若更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
阿卡納提在其母的節節進逼之下,彎腰頷首領命,而其母則揮袖離去了。
***
阿卡納提母命難違之下,只有將黎芷若帶離家門,到山頂區唯一的旅館投宿,並為她點了一客西班牙的名菜「海鮮飯」。
菜名沒什麼稀奇,黎芷若以為和台灣的小吃沒啥兩樣,等香噴噴的飯一送來,黎芷若可不管男士在場,狼吞虎嚥填飽早已咕咕叫的肚子。
抹抹意猶未盡的嘴,瞧見阿卡納提吃吃地笑望著她,她才不好意思地︰
「我的吃相很丑,對不對?」
「很可愛,很天真。」
「咦,你肚子不餓?」
「我和母親一向在晚上共餐。」
提起他母親,黎芷若想起馬汀娜對她的表情從冷轉為熱,瞬間又降至冰點,那中間一句話也未交談就被趕出門,真不是滋味。
「你母親似乎很討厭我。」
阿卡納提歉意地道︰「本來她是歡迎妳的,誰知她對妳手上的照片起了反應。」
「為什麼?」
「我母親對吉普賽人一向恨之入骨,凡是跟吉普賽人有關的人事物,她都厭惡。」
「為什麼?你母親有種族歧視?」黎芷若不解。
「我也不知道,從小她就灌輸我不能學吉普賽人任何事物,也不準我親近吉普賽人。她從不告訴我真正原因,只說吉普賽人很壞、很骯髒、很丑陋,還有偷竊習慣,我想是因為我母親生長在高貴的家族里,看不慣吉普賽人的習性,她獨立撫養我長大,所以她不願我學到吉普賽不好的生活方式,甚至拆散……」他欲言又止,實在不願批評母親的不是。
「哦,我懂了,你跟我一樣,有叛逆性,你母親愈不讓你學,你愈要嚐試,因此你偷偷去當乞丐,弄得髒兮兮、黑污污的。」
阿卡納提苦笑道︰「妳很聰明,也許是我從小餅得舒適,所以我一直想去了解吉普賽人的宿命生活,也一直渴望和吉普賽人交往,那個偷妳錢包的小男孩就是我最近第一個認識的吉普賽人,我勸他不要當扒手,他就是本性不改。」
「你母親反對,你還這麼做?」
「止不住的渴望從心底升起,我就是想和他們來往。」他曾經丟失過的,一直想尋回。
「可是你母親已經明白的表示反對我了。」
「她是討厭妳手上那張照片的女郎,不是對妳有意見,過一陣子我和她多溝通,也許會改善。」
「照你剛才所說,不會有改善的,因為我是半個吉普賽人。」她把照片又拿出來。
阿卡納提吃驚地,半晌後才開口︰
「難怪我覺得妳有混血的味道,這麼說,照片上的女郎是……」
「我的生母,我是為尋找她而來的。」
阿卡納提覺得不可思議,央求黎芷若快說出真相。
等到黎芷若詳述自己的身世後,阿卡納提眼神中更加發亮、更興奮了,抱起她轉了一圈︰「好棒,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她不明所以︰「你找到什麼呀?」
「我找到夢中情人了,妳就是,妳就是。」
黎芷若大驚,眼前這西班牙男人深邃的黑眼眸,迸出鐘情、熱情又專情的火花,她被他的激動弄得有點無措,心里也慌亂了,她喜歡這樣的感覺,可是她得搞清楚他。
「阿卡納提,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放下她,換了一口氣,才低沉有力,徐徐道出心中之情︰
「古時候西班牙的騎士,都希望有一位純情之愛的 夢中情人 ,而那夢中情人一定是那王公貴族的女兒,我的外租父就是一個有功勳的騎士,娶了名門家族的外祖母。而我卻一直想擁有一個會跳舞的吉普賽女郎,可是我又處在母親給我壓力的矛盾中。」他顯得憂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