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吧。經過今夜,你我便相約一生。但是,我不要跟你結婚。」
她正想挑逗他,他躲開了。
「你不想要我嗎?」她再吻他。
他不答徑問︰「為什麼?有什麼不同嗎?」
「感覺不同。」
「除非你答應嫁給我,否則我不會讓不該發生的事發生。」
「嫁不嫁給你又有什麼不同?她一直在那里。」她流著無聲的淚。「我不希望她的存在對我們產生更多更大的威脅,維持這樣的關系已是我能忍受的極限。」
他懂了她的意思。
「你要我放棄自己目前擁有的一切,是不是?要我放棄所有跟她有關的部分,是不是?」他說得不激動。「如果我放棄這些,你是不是就肯跟我結婚?」
「你想過要放棄這一切嗎?」
「當然想過。」
「那你為什麼沒這麼做?」
「我跟你一樣不在乎的東西,你媽卻很在乎。你認為沒有了這一切,你媽還會同意我們在一起嗎?」
她無言以對。媽媽的心態她再清楚不過了。但她不主動提出要他放棄一切,為的卻不是這個理由。無論媽媽怎麼想,對她都構不成實質上的威脅。
「其實,即使你放棄了一切也無濟于事。對林靄梅的歉疚感早已成為你身上的細胞,這些是你無法拋棄的東西,你活著一天,它便跟你一天。」
相對默默良久。
「你為什麼要騙林靄梅呢?為什麼你到現在還不敢把和我相愛的事實告訴她呢?為什麼在她眼里,我依然只是你的一個普通朋友呢?你一直沒再在我面前提起她,可是你卻經常得回答她對你我關系的詢問。為什麼?你告訴我呀!」
他愣住了。
「看來林靄梅沒把她跟我一直有電話聯絡的事告訴你。」這一點也使她漸漸肯定了林靄梅是個頗富心機的女人。
「她都跟你講了些什麼?」
他確信采取主動的人是林靄梅,此刻他生起她的氣。
「講故事。你和她,你們兩個人的故事。我到後來幾乎已分不清,故事的哪個部分是你跟我講的,哪個部分是她跟我講的。」
她回想著電話里林靄梅平靜的語氣,一種掩不住張揚的平靜語氣。
林靄梅沒有提及自己的陰謀,只對她說過︰「葛月,我也曾像你一樣的純潔。」
這使她聯想起杜曉雷說過他配不上她,因為她無瑕。
他和林靄梅同屬于黑暗。
「你剛才說,你不會讓不該發生的事發生。我想你真正的理由是怕對不起她,就如同你不敢把自己愛上我的事實告訴她一樣。」
「不,不是這樣的!」他終于開口了,急切地。
「既然你不願和我相約一生,我也不勉強你。」
「葛月,給我時間。」他雙手緊緊抓著她的肩。
「給你時間?」
「讓我跟她做個了斷,給我們一個交代。」
她頹然一笑。
「我已經給你很多時間了。但是,我終于發現,你惟一必須交代的人是她。」
「葛月,你听我解釋——」
「請你離開。」
「我一定要解釋,我——」
「你已經解釋過了。」她冷然地打斷他。「你說過,我要跟你在一起多久都可以。」
他松手了。第一次體會到心碎的感覺。
「你要跟我——分手?」
「原諒我,曉雷,我無法再欺騙自己了。我們有太多機會可以彼此佔有,可是我等到的是這樣一個最後的夜晚。」
良久,他點點頭。盡避心底有無數個聲音想對她吶喊,對她解釋;但他知道自己理虧。
「我還是傷了你。」
「沒關系。我還承受得起。我們的故事是可以修補的,你不必為我牽掛。」
他想再一次與她相擁,最後還是沒那麼做。
他走了。
「思念總在分手後開始」這句話對葛月而言是不正確的。
思念是在知道分手是必然的那一刻就開始了。
分手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種很早以前就開始的思念之情,已不是筆墨所能形容。
灰姑娘在當灰姑娘的時候也許就是痛苦的,但更痛苦的感覺是在經歷了一個本不該屬于她的舞會,認識了那個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王子之後才開始的。
灰姑娘一開始就不該試穿那雙玻璃舞鞋。
她一開始就不該接受那束紅玫瑰,那麼鮮艷的色彩真的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然而,這天上午她穿著他送的那件皮衣,再度到花市里流連。
她再度停在這個專賣玫瑰的花攤前,望著各式各樣的花器里,洋溢得仿佛滿坑滿谷的鮮艷色彩。
再沒有一個買上千朵紅玫瑰的男人。
忽然,她感到身旁有一陣小小的騷動,轉頭一看,才發現騷動的是自己的心。
罷出現眼前的男人是她的初戀情人。那個分手之後她還思念了好一陣子的男人。
「真的是你?」他顯然是興奮的。「好久不見,買花嗎?」
「看花。」她心如止水地笑笑。「你呢?」
「今天是情人節,我來買束紅玫瑰送我女朋友。」
她只在心里恭喜他終于找到個沒有不良遺傳基因的女孩。
「那你還不趕快選幾朵?動作太慢就選不到新鮮的了。」
「你幫我選好嗎?」
考慮片刻,她朝他點點頭。第一次在花市里挑選花,而且是色彩鮮艷的花。
「你們女孩子是不是都喜歡這一套?」他看著她認真挑選。
「你不是心甘情願為她買花嗎?」她把剛挑起的幾朵交給他。「夠了沒?」
「湊一打吧。」
于是她繼續挑。
「今天有人會送玫瑰給你嗎?」
「沒有。」她湊足十二朵給他。
「你生命中最好的那個男人尚未出現?」
「出現了,也消失了。」看他听得尷尬,她趕緊笑著補上一句︰「你別誤會,我指的不是你。」
望著他,她確信當初與他分手時,比較令她難過的是分手的理由。
「葛月,跟你分手時,我是很痛苦的。」
她覺得他沒必要再說這種話,但依然安慰地點點頭。
「你不該把當時的感覺留在記憶里,那對你現在的女朋友是不公平的。」
「你講得太嚴重了吧?她知道我們過去的那一段。」他付錢給老板,邊回了她一句。
「你告訴她啦?」
「嗯,坦白從寬。」他幽默。
「那你會告訴她,這些花是我替你挑的嗎?」
「當然不會,講了就是自找麻煩。」
她噗哧一笑。
「快趁鮮送花去給她吧。」
他走了。她繼續在花市里閑蕩,對千嬌百媚卻已視而不見。只想著,杜曉雷是不是自找麻煩?如果他不帶著那個故事來接近她的話,今天也許還是屬于他倆的節日吧?
「你更行,跟杜曉雷都那麼要好了也會吹掉,那現在呢?你打算怎麼辦?」
「什麼也不辦,我繼續寫字養活自己。」
梆月的固執令媽媽盛怒。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講。好,你想繼續做這一行也可以,不過我要你搬回來跟我住,這間房子我準備出租。」
「搬回去?」她暗叫不妙。
「你陳叔叔一直都替你留了房間,你早該搬回來住了。我也就不必再這樣兩邊跑。葛月,你媽老啦,你就算對我盡盡為人子女的孝心,可不可以?」
「你這間房子打算租人家多少錢,我付你房租總可以吧?」
梆母氣得當場斑抬右手,最後還是沒打女兒。
「媽從來沒打過你。但是你實在太不听話了。要你搬回來跟我住,是我的一片苦心,」葛母竟哽咽了。「我只希望我女兒能過得正常一點,能分得清白天黑夜,能吃得營養一點,穿得整齊一點,能認真的交個男朋友,能為自己的將來做打算,如此而已。我有什麼不對嗎?你為什麼要處處跟我唱反調?好像我再嫁之後,你沒有一件事依我。我問你,你是不是覺得媽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