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你信了算命師說的話?」
「本來是不信,不過我怕自己給你帶來噩運。」她側頭沖他一笑,「我也是女人,我們以後還會見面。」
「好吧,那吃過飯之後,你陪我去一趟銀樓。」
飯後,他第二次跟一個女人去了銀樓。
「你一直還戴著賀小春那只戒指。」她在陳述一項自已注意了很久的事實。在銀樓里問他才不顯得唐突。
他翹起右手小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雪莉說戴尾戒可以防小人,我索性就不摘下來了。」
「是哦,那我是不是也該買個尾戒來戴戴?」她打趣道,徵詢似地望著他,「防小人?」
「可以呀。希望你戴了尾戒之後,你的病人就不再偷跑,省得你操勞過度。」
「好吧,那你挑到你要的項鏈之後,再幫我選一個尾戒。」
「樂意之至。」
冰力恆終于去見了那位流行音樂制作人。
兩人頗為投契。該制作人稱贊他很有個性,並表示有興趣看看他在歌曲創作方面的能力。
兩人談過之後,他便積極投入創作,待在家里的時間明顯增加了。
「你中午在家吃飯嗎?」郭父輕叩他的房門問著。
「嗯。」他從書桌前站起,開了門回答︰「爸,隨便弄點東西吃就好,不要麻煩了。」
「吃面好不好?」
「好,好久沒吃你做的面了。」他笑笑。
冰父十分欣慰,兒子難得這麼貼心地跟他說話。他微笑點了下頭,便轉身去廚房。
望著父親微駝的背,郭力恆突然有股沖動,想上前抱住他。
「爸!」
冰父在廚房門口回過頭,「什麼事?」
「我來幫你。」
「嗯。」
他沒再與父親談話,只幫著和面糊、洗菜、切香菇,安安靜靜地等待與父親共進一餐溫馨。
「你姐姐已經把欠銀行的錢還清了。」
吃了幾口面之後,郭父說了一句,並未抬頭看他。
「哦,你是指簽賬卡的部分吧?她把房子拿去抵押的那部分呢?繳錢了沒?」
「也補上了。」
冰力恆又點點頭,「她跟你說的?」
「打電話告訴我的。」
「她回來看過華北跟華南嗎?」姐姐的一雙兒女還住在他家。
「打電話問過他們在學校的情形。」
他听了有此不悅,「都不用回來看看孩子嗎?」
冰父嘆了聲氣,「她要我看好孩子,別讓他們接近陌生人。」
這是如今一般作父母的普遍具有的警戒心,可是在郭力恆直覺的反應中,卻覺得姐姐是特意提防著某些人。
「她是不是又有麻煩了?」
「她現在一個人過日子,應該沒有什麼麻煩了吧?」郭父難掩忐忑的心。
「你知道她現在做什麼工作嗎?」
「她說她在賣衣服。」
「哦,又變成賣衣服了?」
「如果她踏踏實實地工作,賣衣服的利潤也還不錯,就是辛苦一點。」
「賺錢哪有不辛苦的?」他又有不平,「要像她以前那樣,到處借錢不還,錢倒是來得挺容易。」
「不要再講這種話了,」郭父責備中夾著懇求,「她已經在改了,我們應該相信她。」
冰力恆不以為然,但他放棄與父親的爭辯,繼續吃他的面疙瘩。
「你姐夫想要回華北跟華南。」
餅了一會兒,郭父又提一事。
「姐夫?」他只認識第一任姐夫,第二任他還來不及認識就跟姐姐離婚了。
「孩子的生父,廖紀忠。」
「他跟你說,還是跟姐姐說?」
「他知道孩子在我們家住,打電話跟我提過,說他想接孩子去跟他住。」
「孩子跟爸爸住,比跟外公、舅舅住來得好。」
「你姐姐不肯。」
「她憑什麼不肯?」郭力恆一听就光火,「她盡到一個作媽媽的責任了嗎?她也不過是把孩子往娘家一扔,管過什麼了?」見父親低頭不語,他又好生勸著︰「爸,我知道你心疼兩個外孫,可是你要往遠處看,你能照顧他們多久?你年紀大了,自己身體也沒多好,最多照顧得到他們的生活起居,可是成長中的孩子不只需要這些。他們經過這麼多生活上的變動,已經跟一般正常家庭中長大的孩子不太一樣了,尤其是華北,小學就快畢業了,如果再沒有人管教的話,很容易就學壞了。你想過沒有?」
冰父沉默地開始收拾碗筷。
「爸,我也學壞過,」他沉痛地揭露自己的心事,「但我是存心的,你一定懂。我氣不過你和媽對姐姐姑息的態度,我氣你們不在意我的想法。我學壞,但我知道那是不對的,所以還來得及回頭,可是華北是個孩子,他不明是非,如果學壞了,恐怕很難改過。」
見父親似乎听進自己這一番話,他繼續說︰「姐夫是個好人,我敢說他和姐姐離婚,錯多半出在姐姐身上,你就讓他把孩子接走,姐姐若有意見,要她自己去跟姐夫談。孩子是他們的,他們自己去解決,你大可不必替她撐腰。你雖然有退休金可以領,也不必全拿來貼給女兒,爸,你要多替自己想想,你這樣子,我實在看不過去。」
「你讓我考慮考慮吧。」
「嗯。」
冰父沉吟片刻,問道︰「你上回不是跟我說你要結婚了?是你帶回家來的那個女孩吧?」
「她出了車禍,已經在醫院里躺了將近十個月。」
冰力恆慘然一笑,感慨自己和父親到此刻才談及這件事。
「這麼嚴重?」郭父關切道。
「植物人。再過兩個月還不醒的話,她就算是永久性植物人了。」他記起夏組琦的話——根據世界醫學會議的定義!昏迷達一年以上,就稱為永久性植物人。
「有人照顧她嗎?」
「她沒有家人,她的事都是我在處理。」他淡淡解釋著。
「你不打算再交女朋友嗎?」
「爸,你要听實話嗎?」他自顧往下說︰「當初我真的很想結婚,想要另組一個屬于自己的家庭。賀小春一直對我很好,你或許嫌棄她的出身,我卻感激她不嫌棄我的過去。誰知陰錯陽差地成了今天這種結局……我已沒了當初想結婚的那股沖動,甚至沒了交女朋友的勇氣。」
「因為你姐姐的關系?」
「多少吧。」他嗟嘆,「爸,我受夠了,即使是現在,我都還戰戰兢兢的,不曉得哪天還會遭到無妄之災呢。」
「你交你的女朋友,結你的婚,跟她有什麼關系?想那麼多干麼?你已經三十多了,該結婚了。」
「爸,我問你,我們的親戚朋友都到哪里去了?哪一個不是因為她,跟我們漸行漸遠?大家都怕我們怕得要死,上過一次當,人家早就學乖了。我以前的同學、同事、朋友都沒了也就算了,我不想再為自己制造難堪。」
他一直懷疑自己遺失的金項鏈是被姐姐偷走的,但他沒有告訴父親,那些話只會引起父子間又一次爭執。
「你不是勸我看開一點?自己為什麼想不開呢?」郭父似要開導他,「她錯得再離譜,也還是我的女兒,我無法不管她的事;你就不同了,等我兩腿一伸,你大可以不認她是姐姐,與她老死不相往來,就像現在,你跟她的關系不就是這樣嗎?」
冰力恆听懂了,父親明著是在安撫他,可是話里還是對他不理不睬姐姐的態度,有所責難。
永遠解不開的結。
「爸,我要出去了。」
一個月之後,郭力恆替賀小春辦了出院手續,送她進了安養中心。一切處理妥善之後,他回醫院等夏組琦下班。他跟她說好了要請她吃飯,算是答謝。
「你的臉色很不好呀,看病看到自己也生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