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我說她長得很漂亮的,沒想到她騙我!」我笑著說。
「還說!」他一副心有余悸。「我對女孩子的長相不挑剔,可是當那張離譜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時,我好像被一桶放在冰箱里兩年的冰水澆到我頭上,你知不知道?!」這我相信!我只遠遠望了一眼就被嚇得心驚膽戰……
「唉,我們會不會認錯人了?」
「應該不會吧!她在我東張西望時出現在我眼前,還問我是不是‘只是卿狂’時對我嫵媚一笑;她一露出蛀牙,我差點暈死過去!要不是你事先安排了逃亡路線,我可能當場一頭撞死自己!」
「唉,沒想到這就是我的第一次……」我目光呆滯地望著遠方。
「簡瑗,請你以後不要再叫我做這種事了好不好?你無不無聊啊!」
「無聊。」
我決定不再跟任何一個網友見面,頂多上網聊天;不過,日後除了「蓮舟」外,恐怕「我只在乎你」也會罵得我狗血淋頭。
「我懷疑那個女的也是個冒牌貨。‘我只在乎你’說不定是個男的,他也想惡作劇,故意整我!」
「也許吧!我相信跟你一樣無聊的大有人在。」
「不要再說了啦!」我揮了下手。「你不是要去車站接丫丫嗎?時間快到了吧?」丫丫老家有點事,昨天回嘉義去了,所以徐秉儒今天上午才有空陪我胡鬧。「嗯,」他看了看手表。「我是該走了。」
「再見。」
我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對不起他,我好像常找他來填補我的空虛……其實,他並不能填補什麼。
我繼續在五花八門的鬧區里走著晃著……不一會,背包里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我一跳。「喂……」
「你在哪里?」
「有事啊?」我故作鎮定地問。
「我爸手術時間要延後。你姊剛打電話告訴我,我想我應該通知你一聲。」「喔。」原來是這麼回事,那我回祁家的時間也得延後了,這世界果真瞬息萬變。「為什麼?」
「替我爸動手術的醫生出國開會了。」他言簡意賅。
「喔,我知道了,再見。」
我處變不驚,繼續在鬧區里走著。
每個人都該像我這樣才對,「變」有什麼可怕?變得再厲害頂多是從上到下、從榮到哀、從白到黑、從廳堂到廁所、從流行性感冒到愛滋病、從高官到階下囚、從Sweet到Shit!變吧!我跟祁洛勛還血脈相連哩!除非他爸跟我姊發生婚變,否則他將來生的孩子就得喊我一聲「姨女乃女乃」!
一思及此,我又覺得自己不該惹他生氣。
因為老姊只生了個女兒就結扎了,所以祁洛勛身負傳宗接代的超級任務。他不能太早死,至少在為祁家留個後之前不能死,我得記住不能在那天之前克死他。
我又被嚇了一跳。拿出大哥大,我回應得不太客氣。
「你干嘛?」他聲音也不頂溫柔。
「你要不要去查查那些跟你分手的女人里,有沒有懷著你的種嫁別人的?說不定你早就有兒子了!」
「你在講什麼呀?」
「我在講,說不定我早就當了‘姨女乃女乃’。」
「你的思想非常怪異!」
「我的經濟勉強獨立!」
他笑了,這是不是個好現象?我已經會講笑話給他听了。
「又打電話來干嘛?」
「我剛才還沒把話講完。你姊問我,你最近有沒有給我添麻煩,我說沒有。我沒有把你掉進洞里的事告訴她。」
我姊不直接跟我聯絡是因為氣我不肯住祁家,她不了解我的想法,我原諒她——幸福的人是無法了解不幸之人的痛苦。
「謝主隆恩!」我說得抑揚頓挫。「如果沒別的事,你就忙你的吧!」
「等等!
「嗯……」
「告訴我你在什麼地方,我去找你。」
「為什麼?我又沒出狀況。」
「所以我才想找你嘛!我們一起吃頓飯,算我獎勵你好了!」
他現在是「絕代情聖」還是「只為卿狂」?我分不清。可能是前者吧?我覺得他的口氣很耍賴。
第五章
我又吃香喝辣飽餐了一頓,何況他比徐秉儒錢多。
「想去哪里?現在。」走出了高級餐廳,他問我。
「你已經賞我一頓豐盛午餐,夠了!」其實我沒那麼知足,只是我不想表現得太貪得無厭。「我帶你去‘CAFEONION’好了。」他看了我一眼。「請你喝洋蔥特調!」「喝之前我得承諾多久不出狀況?」
他又笑了,推我一下。「走吧!」
CAFEONION玻璃屋內,我盯著桌上的鵝黃色桌布,想著這一角落的溫馨是來自冬日午後的陽光……
「後來有沒有再跟江仁和踫面?」
虹吸式咖啡的香氣彌漫四周……不知道是不是桌上那束海芋令人感覺他的口氣變得溫柔。「沒有。」發現他欲言又止,我于是問︰「你跟江仁和怎麼了?」
他大嘆了聲五十歲老男人才會嘆的那種氣,然後看著我說︰「其實你說得也有道理,我是該和君媛保持點距離。」
「江仁和也真是的!明明愛君媛愛得要命,卻又一直拒絕她。弄得君媛經常找我訴苦,我都快煩死了!」
「他會這樣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在說廢話。
「沒錯。」他點頭。「他很矛盾。他希望是在公平競爭之後光榮地贏得她,但他又怕在競爭之後會失去她。他太軟弱,因為他早擺出一副不願參戰的姿態;但他也好強,他要讓所有人認為,是他不要君媛,而不是他得不到她……」
「公平競爭?跟誰,你嗎?」
「嗯。」他苦笑。「高中時代,我和他都暗戀君媛,不過君媛比較喜歡他。我不在台灣那幾年,他們已經很穩定了。我回來之後,他就開始疏遠君媛,表現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還自詡他喜新厭舊。」
「他真的變了嗎?」
他搖頭。「我為他們倆的事曾找他談過,听得出他對我還存有心結。他認為自己會跟君媛那麼多年,是因為我不在;他說如果我留在台灣和他競爭,君媛也許是我的。」他這一說我才想起他剛說的——他暗戀過馮君媛。
「你現在真的對她一點‘雜念’都沒有嗎?」
「我也是這兩年才跟她有點來往。」他沒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他這兩年沒追女孩子,可能就是因為被馮君媛佔據太多時間的緣故。
謝謝馮君媛!
「你們這一來往又讓江仁和不舒服了。」
「我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他甚至覺得君媛開始舉棋不定,因為他不認為君媛找我只是單純想找個人談心事。」
一群拿無聊當有趣的瘋子!我听得好累。
「江仁和對于我被鑒定為資優生的事很不平。」
「那又不是你的錯。」
他深表贊同地點頭。「我一點也不喜歡自己成為資優生。許多事是很無奈的,我不想令我爸失望。想換得自己要的東西,通常必須承受點壓力……」他笑得自嘲。
「我只是剛好還有點彈性。」
原來天才這麼苦悶!
我正想對他說些安慰的話,他的大哥大響了。我听到祁洛勛在電話里叫馮君媛到玻璃屋來,他等她。
「她會來嗎?」我問。
「二十分鐘內會到。」他點點頭。
「那我先走吧!」我識相地告退。
「呃——」他抱歉地看著我。「這樣好了,你換個餐桌吧!」他看看四周,指著另一個角落。「坐那兒吧!我再點一杯飲料給你,等我跟她聊完我們再一起離開。」我納悶之際,他又說︰「你坐在這里會讓她很尷尬……」
「那我走了不是更好?」其實我一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