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剛才那一巴掌尚未打醒丁禹,這些嚴厲的指控也足以使她清醒了。
「你在胡說些什麼?」丁禹警惕地望了望四下。
「你知道我在說些什麼。你隱瞞了汪洋的身世,讓自己得以在丈夫面前、在所有的人面前繼續你那高高在上的形象,卻以我媽懷了你丈夫的孩子為由,逼她離開汪家,離開與她相愛的丁孟唐。」
「你果然知道一切。」丁禹恢復鎮定,擺出還擊的姿態︰「吳兆蘭還是沒有信守和我之間的約定,她竟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哼,就算當年我不逼她走,就憑她懷了汪興文的骨肉這件事,孟唐也不可能再愛她了,你懂什麼?」
唐淨非不語。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接近汪洋的目的嗎?」丁禹振振有辭︰「我早就察覺出異樣了,你想做什麼?報復我、報復汪興文,對不對?你接近汪洋的目的並不單純,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嗎?你收了汪興文給的錢,這又是為什麼呢?你根本不缺錢。什麼家教?這只是你的手段而已!要不是我逼汪興文承認罪行,汪洋只怕要被你繼續耍弄在股掌之中。比起吳兆蘭,你的狠毒更有甚之!」
丁禹和唐淨非絕對沒想到門外站著汪洋。父親告訴他唐淨非前來致衷一事,原是想讓他上小樓來見見她的,他猶豫了很久,終于強打起精神來到小樓里;重感冒了好幾天的他,拖著無力的腳步來到靈堂外,卻听到了更可怕、更難以接受的真相。
恍惚地,他不知自己是怎麼走離小樓的。
靈堂前,兩個女人的爭辯方興未艾。
「唐淨非,既然你對當年的一切了若指掌,你又為何不揭發我呢?看你的樣子是恨透我了,那你為什麼不將一切揭發呢?你去告訴汪洋呀,告訴他你根本不是他的妹妹,讓他繼續愛你呀!」
唐淨非失語。她不是不想揭發丁禹,只是不能──她不願意再傷害汪洋。
「我要那條項練,你把項練還給我,我立刻就離開。」
「你休想!」丁禹防衛地將手負在背後。「這項練想必也是你偷偷給孟唐的,你想喚醒他對吳兆蘭的記憶!」她忿忿然道︰「你夠狠,孟唐是你害死的!我要你償命!」
說著她就瘋了似的上前,要捶打唐淨非。
唐淨非揪住她的手,硬是把項練搶了回來;沒了項練,丁禹掩面痛哭。
「其實,換一個角度來看,丁孟唐的死對他自己而言,未嘗不是一種解月兌?他的死未嘗不是命運對你的報復?這是你的報應!」
留下愣怔的丁禹,唐淨非掉頭離去。
丁孟唐過世一個月之後,汪家恢復了表面上的平靜。
由于這起意外,汪馮兩家很有默契地都不再提汪洋和馮國琳的婚事。
汪洋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工作中,他瘋狂地工作。這一家人,除了汪穎之外,全都心事重重,這是一段令所有人悲傷麻木的日子。
馮國森在赫然發現唐淨非一去無蹤之後,從丁禹口中得知,汪洋和唐淨非實為同父異母的兄妹一事,不勝感慨。
然而,他也知道傷心的汪洋還是不會接受國琳做自己的妻子。
知道今天汪洋在家,他特地上汪家來了。他對汪洋表示,願意說服妹妹,放棄做汪家媳婦的念頭。
「國森,請你原諒我。我也曾強迫自己去實現對你爸爸的承諾,畢竟我點頭答應過要善待國琳,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汪洋誠摯道歉。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即使我們硬把國琳塞給你,她也不會幸福的,我願意這麼做,也是為她的一生幸福著想。」知道汪洋心情沉重,馮國森拍了拍他的肩︰「想開一點,你跟淨非怎麼說都算有緣,不能做夫妻的確遺憾,但她終究是你妹妹。」
妹妹?汪洋在心底冷哼。
「不知道她上哪兒去了,竟如此不告而別。」馮國森很期望再見到唐淨非。「我找過她外婆,看護只告訴我說她出一趟遠門,要好久才會回來。」
汪洋不答腔,所有與唐淨非有關的事他都查清楚了。
「是不是丁阿姨不同意讓她回汪家來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汪洋無言以答。他又該上哪兒去認祖歸宗?他說不出心中的無奈,也許他注定要背負著所有的秘密過一生。
他無法不恨唐淨非,那個他深愛的女孩。
「我想丁阿姨遲早會答應的,她一定是一時還無法接受汪伯伯還有一個女兒的事實,時間會沖淡一切,相信等她氣消了之後就會同意讓淨非回汪家來。」
汪洋依舊一臉木然,他也無法不恨母親。
「汪洋,我可得先向你聲明,」見他不語,馮國森換話題。「我曾透過各種方式,讓大家知道,所謂汪馮兩家的婚約其實是子虛烏有的事,但是我沒有把握能安撫住柄琳,這一點恐怕需要多一點時間。她若是再來的話,也請你多包涵一點。」
「國森,這我知道,謝謝你了。」
馮國森點點頭。「對了,我一個朋友最近剛開了間俱樂部,邀我去捧個場,我答應他帶國琳去住蚌兩天,休閑一下。你也一起去散散心吧?」
「再看看吧。」
「這麼晚了,你上哪兒去?」丁禹咄咄逼人,怒視著吳兆蘭。
「我去散步。」
「散步?不是去幽會?」
「太太,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虧你還敢問?」丁禹惡狠狠地說︰「你和孟唐的事,我全知道了,我要你今晚就離開這里,再也不許你見孟唐的面,否則我就跟你同歸于盡!」
「我是要離開這里。」吳兆蘭潸然淚流︰「我只怕……只怕我一走,孟唐的病情會加重……」
「你還真懂得替他著想!」
「我知道,他曾經是你的情人、是你兒子的……」
「你閉嘴!我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這也不是你可以勾引孟唐的理由!」
「我和他之間的感情定很真摯、很純潔的,你怎麼能說是我勾引他呢?」
「純潔?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哪兒來的?」
「你知道我──」
「你敢否認?」
吳兆蘭一時忿恨難當︰「既然你無所不知,那你怎麼會不知道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你何不去問問自己的丈夫,問他這是誰造的孽?」
「你說什麼?」
「你听得懂。我早想離開這個地方了,走之前,我只有一個請求。」
「你想要錢?」
「不,我只求你們好好照顧孟唐。」
「這個不用你說。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否則我會讓你連立足之地都沒有,還要把你的丑事告訴孟唐。」
「不,求求你,千萬別這麼做,好嗎?你要求我什麼,我都答應。」
「我和孟唐的事,還有汪洋的身世,你可曾對任何人提起?」
「放心吧,我沒跟任何人提起過,包括你的丈夫。」吳兆蘭輕蔑地給她一眼。
丙然,她從此消失得無影無蹤。丁孟唐在她走後不久又犯了病,終于成了精神病患。他因發現丁禹嫁給別人,受了嚴重打擊而精神恍憾;後來,他清醒了,漸漸變上與自己朝夕相處的特別護士。
然而,這個與他相愛的女子也這麼消失了,他逃不掉發瘋的宿命……
陳年往事,丁禹最不願回想的這一段,此刻又在她腦海里重現。
她是真的失去了丁孟唐,連人都再也見不著了。
她還有汪洋,她跟丁孟唐所生的兒子。
但,汪洋對她的態度全變了,仿佛她只是一個陌生人。
「汪洋,媽想跟你說說話,好嗎?」
汪洋還是讓她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