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自由──所以他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淨非──」他投降,上前抱住她。「告訴我,他吻過你嗎?」輕托起她的臉,他問得溫柔,眼底漾的是濃濃的愛意。
「沒有。」
「所以我和他,對你有著不同的意義,對嗎?」
「他不像你那麼霸道。」
他捏住她的下巴,報復性地使了些力。「如果有那麼一回,他也霸道了,你會拒絕嗎?」
問倒她了,這個問題她沒想過。她確信自己和馮國森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這是假設性問題,我拒絕回答。」
捏住她下巴的手更用力了。
「希望我吻你嗎?現在。」他緩緩俯首,雙唇在距離她的兩吋遠之處,吐著誘惑。
她沒給回答。只是,那沒有表情的表情依然是一種誘惑,對他。
他深深地吻上那兩片唇。
「你還是沒拒絕我。」
一解多時的渴望之後,他說得自信,也不在意她隨後那一抹深不可測的笑意。
「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他還在不舍的當兒,房門被推開了。映入兩人眼簾的是馮國琳怒不可抑的面孔。
「汪洋,你果然在這里!」她接著就瞪向唐淨非︰「你──你真厚臉皮!竟敢明目張膽地把汪洋留在自己的房里,還……還……」
汪洋這才上前按下她高指著唐淨非的那只手。「你在胡說什麼?注意你的言行舉止,這里不是你家!」
「你……你幫她講話?還……罵我?」忿怒的雙眼在瞬間盈滿淚花,汪洋把唐淨非擋在身後的模樣看得她忿上加忿。
「我沒罵你,只是提醒你,身為一個名門閨秀該有的風度與修養。你說你看起來像不像個潑婦?不分青紅皂白就在這里亂發脾氣。我在這里跟淨非談點事情,礙著你了嗎?」
「哼,談事情?」她被訓得有點心虛。「什麼事情那麼大不了?不摟摟抱抱的就不能說了嗎?談事情?我看你們是在談情說愛吧!」
汪洋真的生氣了︰「就算是吧,礙著你了嗎?」
「你……你承認了?」馮國琳先是退了兩步,接著便發瘋似的沖了上前,她推開汪洋,狠狠地給了唐淨非一巴掌。
唐淨非被煽倒在一旁,一手撫著熱辣辣的臉頰,表情卻沒有不悅。
「干什麼呀你!」汪洋拉著馮國琳出了房門,回頭不安地揪了唐淨非一眼,意思是他要先擺平這個無理取鬧的女人。
唐淨非洗了把臉,走上陽台,汪家的每個房間都有一個陽台。她在不久後看見汪洋和馮國琳在樓下的花園里一陣拉扯,主人意在送客,客人卻死纏著主人不放,更有甚者,還數度主動抱住一臉不耐煩的主人。
客人終于還是離開了汪宅,駕著紅色跑車離去。
「叩叩。」
「我沒事,你走吧。」
她一听就知道來人是汪洋,不開門,她沉沉地請他走開。
「讓我進去,我要向你解釋。」
「沒必要,我不會把那一巴掌的事放在心上,我受過她的氣,早就習慣了。」
冷靜的聲音終于使他放棄安慰她的念頭,他悄然下樓。
閑氣,唐淨非對自己一笑。媽媽必然也受過類似的閑氣吧?她必然也吞下了這些閑氣。
下意識地,唐淨非從領口里掏出項練墜子,模了模那只心型墜子,她把蓋子打開,一朵紫蘿蘭映入了眼簾。
巴黎幾乎可算是丁禹的第二故鄉了。她的童年是在這里度過的。祖父長年旅居法國,未免孤單寂寞,于是,她在六歲時被接了過來,和女乃媽及女乃媽的兒子一起。
承歡祖父膝下,她受的是歐式教育,十四歲那年才隨祖父返國定居。二度赴法,她又住了三年。那次她是與新婚夫婿汪興文去度蜜月,汪興文隨即在丁氏企業的法國分公司擔任總裁。丁禹在法國生下汪洋。
她的美貌、教養和熱情的性格,使她在巴黎的華人社交圈里享受極高的聲譽,同時也受到法國上流社會的青睞。汪興文雖是初到巴黎,但在賢妻的輔助下,很快就站穩腳跟。若不是幾年後丁禹的父親中風,她絕不會匆匆隨汪興文返國。回國後,她在長年的平凡生活中感到極度的煩悶,這使得她更懷念在巴黎居住的那段歲月。
這次重逢巴黎,為期只有一個半月,但才來幾天,她已經興奮十分。拜會舊識、結交新知,活動雖繁忙,她還是獨自一人把當年的游蹤重訪一遍。
興奮消褪後,她才發現自己此番重返巴黎的心情已不同于當年。
汪興文是典型的事業型男人,他一點也不了解妻子心靈深處的變化。她也不曾與他談心,幾十年都過去了,現在更沒什麼可談的。
昨夜她接到馮國琳的電話之後,心情益發地沉重。
汪興文卻是難得地興奮了一晚。今晚,他在巴黎的展示中心成功地舉行了揭幕儀式。丁禹本身就是個廣告。展示中心負責供銷業務的人員已忙得不可開交。
雙人房里,他一見剛沐浴餅,穿著華麗睡袍的妻于便情不自禁地上前,給了個不常見的熱情擁吻。
她輕輕將丈夫推開。
「你今晚的表現真是令人驚艷。」他不在意她不著痕跡的拒絕,到酒櫃旁倒了兩杯酒又回到她面前。
接過酒杯,她依然不語。
「為我們的理想逐步實現,干杯!」他仰首,將酒一飲而盡。
她只啜了一口,放下酒杯。
「你心里除了事業、理想之外,還有什麼?」
她哀怨略帶嘲諷的語氣令他不由一愣。
「公司取得新的成就,你不開心嗎?」見她愛理不理,他又說︰「我看你是太累了,早點休息吧,過兩天沒那麼忙的時候,我再陪她四處走走好了。」
「多謝關照。」她冷笑。「你還是忙你的事業吧,不必多費心思在我身上,我不過是你手上的一只棋子──從前是,現在也是。」
他听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又得罪了一向瞥扭的妻子。但他依然陪著笑臉︰「別生氣了,早點睡吧。」
這一夜,夫婦倆都難以成眠。
唐淨非已不止一次有被人偷窺的感覺。住進汪家不久,她就感覺到有人在偷窺自己。
她害怕,也不怕。不怕是因為她知道汪家的秘密;害怕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承受多少。她無法預估傷害的程度。
她擅自使用了一樓大廳里的名琴,丁禹專用的琴。
不記得這是第幾次了,每每當她坐在這架鋼琴前,陶醉在美妙音樂的遐想里時,一種被窺視的感覺便莫名其妙地襲上心頭。
夜已深,汪穎已入睡,汪洋尚未返家。她不怕吵醒任何人。
蹦足了勇氣,她回頭。果然,這回她確定客廳面對花園的那道落地窗外,站著一個人,那張泛白的臉孔,在壁燈的微弱光線下,只能看出大概的輪廓。
她不想躲避,緩緩朝那人走去。那人也不走,盯著她看的雙眼隨著她逐漸靠近而變得更加閃耀。
她隨著透明玻璃,將心型墜子掏了出來,放在衣領外,確信他看見了。
那人的臉孔倏地僵住,看起來更白得嚇人。
就在這時,大門口亮起的車燈教那人倉皇跑開。
唐淨非就這麼佇立不動,她終于看清楚那個人了?是他嗎?
「啊──」
突然靠近的人影嚇得她驚喊出聲。
「淨非,是我。你怎麼啦?」汪洋立刻抱住她,發現她的身子抖得厲害。
「你嚇著我了。」她沒淨月兌他的懷抱,此刻她的確需要一個擁抱。
「我以為你知道是我回來了。」他拍拍她的肩。「你這麼晚還不睡,不是在等我啊?」
「我沒有你那種自作多情的習慣。」她輕笑一聲。「前兩天陪馮國森去看了部恐怖片,害我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