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他听得心慌意亂,她的話無異于否定和他的過去,終結兩人的未來。「我愛你呀,難道你……」
「我沒有能力愛你!」她心碎地打斷他,不斷在心里提醒自己,一個影子是不配愛他的。
「明葳,你不要說這些我听不懂的話好不好?什麼叫沒有能力愛我呢?我知道你愛我,你騙得了自己,卻騙不了我!」他已近瘋狂,搖著她的肩吶喊。他痛心一問︰「你能親口對我說你不愛我嗎?」
她不愛他?她是斷然說不出口的。雙手掩面,她痛哭失聲。
「明葳、明葳,」他試著將她的手從臉上拉開,阻止她繼續逃避問題。「你不要這樣,跟我說話呀!」
她不斷拭著淚水,可是不爭氣的眼依然淚如泉涌,一波接一波傷狂的淚,流著她無法言語的痛楚。
他再也無法忍受了,拽開她拭淚的手。他捧著她滿是淚水的臉龐,開始吻著他的瘋狂。狂吻如烈酒,滲進她的口中、滴入她的心底。她執意不肯氾濫的心海再度漲潮。還來不及冷卻的愛轉眼間又一次沸騰,她所有的勇氣和決心,在他狂熱的溫柔中全數退去。他的吻教她陷入萬劫不復之地。眼眸相凝時,她才發覺自己已徹底分裂在他深湛的雙眼里。
「你真的愛我?」她幾乎要相信他了,靠在他懷里,喃喃地問著。
「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他又在她的發鬢灑下細碎的吻。
「為什麼?你為什麼會愛上我?」
「不為什麼?因為你是你,所以愛你。」
「沒有理由?」
「愛不需要理由。」
「愛了是不是就能無怨無悔?」
「愛不該無怨無悔。」
「若是我不愛你呢?你能對我無怨無悔嗎?」
他輕輕放開她,讀著她的眼神。「你愛我,你的眼楮不會說謊。如果我讓你從我身邊溜走,我就不能無怨無悔了。」他再度擁緊她。「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我說過不做讓自己和別人後悔的事。」
他的這些溫柔情話,要是在從前,早教她听得意亂情迷,心動不已。而現在她總覺有些遺憾、有些不甘。他沒有對她敞開胸懷,依然想保有心底深處那個角落的完整,而那個完整的角落就是她注定要失去的一隅。他不是沒有相同的愛可以給誰嗎?
「你為什麼那麼篤定我不會離開你呢?」她緩緩離開他的懷抱,坐直了身子,仿佛她已作了什麼重要的決定。
她暗示性極濃的姿勢和言語立刻陷他于恐懼的深淵,──顆心將沉。她像極了一朵忽遠忽近的雲,教他疲于捉模。「明葳,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要听听我的選擇嗎?」凜然的語氣教人心寒。
「什麼選擇?」他屏息以待。
「我選擇你對我無怨無悔,而不要你的愛!」她含淚痛陳。
「什麼意思?我不懂。」他彷徨不已。「明葳,你把話說清楚。」
她低眉,什麼也沒解釋,只有一句︰「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我之間到此為止,請你讓我下車。」
他的世界停止了轉動。在思想也停止之前,他讓她下了車。
———
「回來啦。」陳潔安朝剛進門的範姜明葳招呼了一聲,繼續在飯桌上擺著碗筷。「你回來得正好,快開飯了。」
「難怪那麼香,我在門外就聞到了,誰下廚啊?」
「你哥。」
「哦?他心血來潮自己做菜啊?」範姜明葳換了鞋,直往飯廳走來。「哇──看得我都快流口水了。」望著老哥的杰作,她夸張道。
「快去洗手,準備吃飯了。」陳潔安催她。
範姜明蔚穿著圍裙端了最後一道菜從廚房里走了出來,那滑稽模樣看得範姜明葳直笑。
「吃飯吧。」陳潔安說著就動起筷子。
範姜明葳這才在兩人對面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竹筍炒肉絲。「好吃。哥,你是不是準備當家庭煮夫了啊?」
「吃你的飯,哪那麼多廢話。」
「潔安,我哥是不是準備當家庭煮夫了啊?」她換個人問,總有一個要向她承認一些什麼吧?她詢問的目光盯著老同學。
「你問他。」
範姜明葳白了她一眼,踢皮球?
「哥──」
「好了啦,下個月訂婚,年底結婚。」範姜明蔚知道她難纏得很,索性自首。
「喔。早說嘛,恭喜啦,二位。」她低頭扒了兩口飯,又問老哥︰「爸媽什麼時候來台北提親啊?」
「他們說下個禮拜就來。」陳潔安替他回答了,她剛跟他回了趟桃園探望二老。
「喔。」
「你最好小心一點哪。」範姜明蔚嚴重警告妹妹。「媽說你好幾個禮拜沒回去了,不知道你瞎忙什麼,他們要在這里多住幾天,了解一下狀況。」
「你少在那邊嚇唬我,我不是被唬大的喔。我雖然沒回去,可是我打了電話呀,媽是說要在這住幾天,順便給我補一補身子,你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啊?」
「是嗎?我以為你談戀愛談昏了頭呢。」
「才沒有。」她又低頭吃飯。
「明葳,怎麼好久沒听你提費家齊了。」陳潔安關切詢問。「干嘛,鬧別扭啊?」
「沒有。」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不太高興我提起他。」
「沒有。」
「好了啦,人家不想說,你就別問了。」範姜明蔚不耐煩地阻止陳潔安的好奇心。
「什麼人家人家的?有了老婆就不要老妹啦?」範姜明葳苦中作樂,不忘幽默。
「明葳,等下吃飽了,我們出去散散步好不好?」陳潔安知道她心情不好,想陪她解解悶。
「好呀。」
「那──明蔚,等一下你洗碗。」陳潔安轉過頭交代飯桌上唯一的男人。
「這是什麼世界啊?」範姜明蔚不禁出聲抱怨,大廚還得兼洗碗,天理已蕩然無存。「我干嘛不能跟你們去散步啊?」
「我們說悄悄話,你湊什麼熱鬧啊?」陳潔安回道。
「我是說,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好啦,好啦,知道你偉大啦。」
———
「在想什麼?」陳潔安問著身旁心事重重的範姜明葳。
「想你跟我哥,好事近了。」她笑了笑。「你就快成我的嫂子了。」
「是啊。如果你暫時還不想結婚,那我們還能住在一起呢,真好。」
「對呀。」
「對什麼呀,我是說如果,不過我看可能性不高,你跟費家齊難道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跟他已經不可能了。」
「不可能?什麼意思啊?」陳潔安滿月復狐疑道。「明葳,我總覺得你悶悶不樂,是不是跟他有關?你們之間是怎麼了?能告訴我嗎?」
範姜明葳考慮著如何解釋自己的心結。又漫步了一段路,她才開口︰「他有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愛。」
「他告訴你的?」
她搖搖頭。「他從來不提,是我自己發現的。」
「他還愛著以前的女朋友?」
「不算是女朋友吧。」
「你是說──他單戀人家。」
「應該是,我見過她。」
「誰?你是說那個女的。」
「嗯,她和她先生現在住北京。」
「你是說,」陳潔安恍然明白了。「你跟費家齊去北京玩就是住他們家。」
「嗯。」
「他帶你去見他們?」
「很不可思議,對嗎?」
「真的咧。」陳潔安不解道︰「那你又是怎麼發現人家是他單戀的對象呢?」
「潔安,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可以愛她愛到跟她和她先生做一輩子的朋友,終其一生他都跟她有著連系。」
「你很難釋懷?」
「我介意他不願意讓我知道。」
「也許他覺得沒必要增加無謂的困擾,你不覺得不知道反而比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