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超級大帥哥在現場引起女工作人員一陣不小的騷動。他只是簡單地跟人說幾句話,就會讓一些小女人芳心暗喜、小鹿亂撞。不過沒听說他跟誰在拍拖。
休息時間里,他偶爾也找範姜明葳閑聊,不過她總是意興闌珊。
「範姜,」幾個工作天相處下來,他對她的態度已十分熟稔。「你會不會很無聊啊?」
「你是不是覺得我干坐一旁,無所事事?」她有點自我解嘲。
「有一點。」他露出一個健康開朗的笑容。
「那就算我無聊吧。」
「我以前沒看過你。」
她聳聳肩。他的話不是問句,沒什麼好回答的。
「你在現場的工作是什麼?」
「我是模特兒的經紀人,在現場昂責替她打理一些瑣事,包括特殊狀況的處理。」她簡潔地解釋著,她並不是真的沒事干。
「比如什麼?」
「比如你們有沒有欺負她呀,像工作超時、要求過分嚴苛等等什麼的。」她打趣地說。
「還有別的什麼吧?」他湊近她身旁,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怕她個人私底下和廣告公司達成什麼協議對嗎?」他也听說過一些事的。
「沒錯,你很內行嘛,我的確有維護公司權益的義務。」
「下午收工之後,去跳舞好不好?」他突然向她提出邀約。
她沒有立刻回答。正好一邊的工作人員喊著上工了,他掉頭走了,似乎也不急著要答案。
螢幕上短短幾十秒的廣告畫面,卻是一大群人折騰了好幾個工作天才拍攝出來的。向晚時分,那支柔柔亮亮、閃閃動人的洗發精廣告終于殺青。
範姜明葳跟著一大群工作人員一起回市區,到PUB里跳舞去了。
———
華燈初上,台北人絢麗多彩的夜生活才剛拉開序幕。卸下工作的擔子,他們試圖在盡夜狂歡中消弭一身的疲憊。
吧台邊,範姜明葳端詳著身旁的程昊,一個別人口中的俊酷帥哥。
「你常到PUB來?」
「還好。」他也看著她。「你不覺得台北人休閑的場所不多嗎?」
她喝了一口面前的水果酒。「滿悲哀的是嗎?我還以為你們攝影師只喜歡去看攝影展。」
「我是喜歡呀,不過如果只看那個,你不覺得我太悶了嗎?怎麼,你覺得我不該到PUB里來?」
「我沒那麼說。」她沒申辯什麼,繼續懶洋洋地喝著那杯酒。
「你的話不多。」他忽然有感而發。
「是嗎?」她不置可否。她的話本來就不多,現在是更少了。受了費家齊的影響嗎?一想起他,她便懊惱不已。
「跟我約會好不好?」程昊毫不做作的態度,仿佛那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她看了他一眼之後,笑意在她嘴角蔓延。
「笑什麼?」
「我覺得奇怪。」
「奇怪?我奇怪嗎?還是什麼事奇怪?」她的反應出人意表,他好奇了。
「你為什麼對我有興趣?」她問得直接,用詞毫不含蓄。「我是說,你身邊絕對不缺女伴,難道你沒有要好的女朋友?」
「你也很奇怪。」他不就問題回答,卻回敬她這一句。
「哦?」
「你為什麼這麼沒自信,我想跟你約會,你很意外嗎?」
「自信?」她笑得冷然。「自信是可以被摧毀殆盡的。」
「摧毀了就重建嘛,我可以重建你的信心。怎麼樣?要不要考慮考慮?」
「PUB這里有很多可以約會的對象,你為什麼不現在就找找?」她並不想探究他的心,給了他一個軟釘子。
「我可沒有在PUB里跟女孩子搭訕的習慣。」他稍有怒意。「你這是在拒絕我嗎?」
「我不習慣像你這麼直接的男孩子。」她也有話直說。
「所以你並不是討厭我,只是不習慣我追求的方式?」
「你對女孩子一向都這麼直接嗎?」
「遇到我欣賞的女孩子,我就是這麼直接。」他間接地贊美她。
「你欣賞我什麼?」
「說不上來,感覺對了嘛,就這樣。」他瀟灑地聳聳肩。
靶覺對了?費家齊最初對她也是因為感覺對了是嗎?他要的是什麼感覺呢?似曾相識的感覺嗎?她的心忽地又是一塌,如木雞般直著眼發呆。
「怎麼了?」他發現了她的失魂落魄。
「你交過女朋友嗎?」
「有過一個。」
「你也欣賞她。」
「那當然啦。」他覺得她說的是廢話。
「也是所謂的感覺對了嗎?」
「也許吧。」
「而你對我的感覺是不是跟對她的感覺一樣?」
「怎麼說呢?總有些類似吧,這是很正常的現象嘛。」他沉吟片刻,又道︰「不過,感覺是很抽象的。」他轉過頭看著她。「有時候,我們可能被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對象所吸引,你以為呢?」
她突然盯著他看,認真地問道︰「你現在看仔細一點,告訴我,你看到的是我還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你。」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為什麼你那麼肯定?」
「當然,你們還是不同的,你看過兩個完全相同的人嗎?」
她沒說什麼,這才發現,坐了一晚他和她一支舞也沒跳。
費家齊把視線從他已經盯了數小時的畫布上移開。丟下畫筆,目光掃過滿室零亂堆積的畫作,視若無睹。
從來他作畫都不似現在這般浮躁不定。他的心頭像被巨大磐石壓住,令他欲窒,悶得夠久了,他決定出去吹吹風。舍棄開車,他選擇了那輛重型機車,跨坐在椅墊上。他重重地踩著自己的情緒,發動了引擎,揚長而去,朝新店方向疾馳。
一路上煙波迷茫,車河好似失常的江河,機車在車流里走了又停、停了又走,似觸礁一般,他乘風破浪的心情無法連續,紅綠燈睜一眼閉一眼地,看他深陷躁郁。相對于他,連路旁等待公車靠站的人們都顯得分外氣定神閑。
她讓他清楚了等待和愛,卻忽然又讓他模糊了愛和等待。綠燈亮了,他再次沖鋒陷陣,他要為腦海里一團亂七八糟的線理出頭緒來。
———
「喂。」
「明葳,」他听出是她的聲音。「我要見你。」他低沉的嗓音里滿是渴望。
「你在哪里?」
「在你家附近。」
他已兵臨城下,她無法繼續坐困愁城。
「我十分鐘後下來。」
她終于在他等待的盡頭出現了。等她走近身旁時,他才移動了腳步,隨著她前進的方向和她並肩而行。
「為什麼不見我?」
「我們現在不是見面了。」她一直低著頭,看著地面。
「今天之前,你為什麼不見我?」他淡淡地質問她,失望多過氣惱。
「我最近比較忙。」她雖然冷淡著一張臉,可心里卻已經流著熱淚。她不敢抬頭看他,怕一看就讓淚流在臉上,其實她好想他。
「那不是理由,我感覺得出你在躲我。」似申訴、似抗議,他顯得有些激動。
「也許吧。」她也覺得很難否認。
「為什麼?生我的氣嗎?因為那一晚我們在一起,你後悔了嗎?你覺得我不該侵犯你是嗎?」他急切地追問。他在心里琢磨了很久,她如果氣他,怕也只有這個理由了。
她停下腳步,但依然不看他。「那是兩情相悅的事,我沒有生氣,也不後悔。」
「那你為什麼突然決定回家去了?」
「我留了張字條給你。」她又繼續向前走。
「我知道,可是我不明白。」他看著一路都沒抬頭的她,突然覺得很泄氣。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她那提不起勁的形象,卻一點一滴地增強。
路燈照著她的沉默和他的不知所措。
「明葳,別這麼冷淡對我好不好?我寧可你對我發脾氣,隨便你想怎麼發泄都可以,」他漸漸激動起來。「只要別像現在這樣,什麼話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