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剴毓。’徐聖宣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剴毓迅速轉過身去,面對他驚訝的表情。‘你不是不舒服嗎?’
‘我現在好多了。’剴毓知道這大概是夏昆德夫婦給他的理由。‘謝謝你代替我們和受害者溝通,我舅舅打電話給你的嗎?’
‘不是,最先知道他出車禍的人是我。’聖宣無奈的聳聳肩。
‘你?為什麼?我以為警察會先通知他的家人——’剴毓不敢相信的問。
‘我和煒宸常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幾乎每個人都知道我們是好朋友,而且我們以前也常一起捉弄警察。’聖宣吐吐舌頭招供。‘處理這件車禍的警察之一以前就被我們整過。’
剴毓不知該笑還是該哭!聖宣就是有辦法化解緊張、尷尬的氣氛,而她也為煒宸的倒楣祈禱,但願那個警察不會反過來整他。
手術室的門被推開,護士們推著烽宸出來,他的額頭貼上繃帶,鼻口被氧氣罩覆蓋,點滴高懸在床邊。
夏昆德夫婦、剴毓和聖宣立刻沖到他身邊,跟著他一起走進普通病房,這表示煒宸的生命已無大礙。
剴毓幾乎想伸手去觸模煒宸的臉頰,但她忍住,知道他活下來就已足夠,以後多的是機會踫他、和他說話。
‘醫生,他的狀況如何?’聖宣問著站在一邊的中年男子,剴毓也直起身盯著他。
‘你是他的家屬嗎?’
‘我是他朋友,這位是他的太太,他們才結婚一天。’聖宣解釋道,醫生用遺憾的眼光望著剴毓一秒,然後拍拍她的肩膀告訴她,她的丈夫生命跡象穩定。
‘可以請你們兩個出來一下嗎?’醫生低聲問道,聖宣和剴毓立刻點頭,尾隨在他身後,來到隔壁病房的走廊上。
‘他傷得不輕,但他的求生意志令我佩服。你叫剴毓吧?’醫生突然問,剴毓點點頭,納悶為何一直待在手術室里的他會知道她的名字。
‘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宇。’醫生的話解開了她的疑惑,聖宣有點驚奇的望答她,她的臉孔迅速脹紅。‘既然你和他才新婚第一天,我能了解這種狀況。他有中度的腦震蕩,全身不少地方都骨折,未來幾個月里你們會辛苦點,尤其是你,因為我怕他醒來後只記得你的名字。’
剴毓和聖宣的臉孔都在瞬間刷白。
‘什麼意思?你是說煒宸他……’聖宣不敢相信的看著醫生,剴毓驚嚇得根本說不出話,聲音全卡在喉間。
‘喪失記憶,他的記憶區受到傷害,手術前他曾短暫的清醒過,還一直問我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這里,不過後來他昏迷時一直在叫你的名宇,所以我們猜測他醒來後,你的名宇是他唯一能記得的。’醫生看向剴毓五味雜陳的表情。‘放心,他很有機會復原的,只要他受到周全的照顧和定期復健,我相信你熬得過去,在我看來,你到目前為止都表現得相當堅強。’醫生拍拍她的肩膀後離開了,剴毓深呼吸一口氣,稍早之前被她壓回去的顫抖又侵佔了她的身軀,聖宣抓住她的手臂,避免她摔倒。
‘剴毓?’聖宣柔聲的喚她,剴毓眨眨眼楮,她不能哭,絕不能讓別人看見她的眼淚,即使她想尖叫出內心的惶恐。煒宸需要她,如果她崩潰了,就不會有人相信她有能力照顧煒宸,更何況她是煒宸醒來時唯一記得的人。
‘我沒事。’她虛弱的笑笑。‘能不能麻煩你送我舅舅他們回家?’
‘你不讓他們留下來陪你和煒宸嗎?’
‘他們年紀大了,需要回去好好休息,我可以留下來照顧煒宸,如果連他們都病倒了,誰來和我換班看顧煒宸?’剴毓兩手揉揉臉頰,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可以呀!’聖宣自告奮勇道。
‘不行,你有自己的工作,煒宸不是你的責任,他是我的丈夫。’剴毓堅定的看著他。‘我隨時歡迎你來看他,幫助他恢復記憶,但我不希望他成為你的壓力,我目前無事一身輕,但你不同。’
聖宣無言以對,如果煒宸是清醒的,而且沒有喪失記憶,他真想痛扁他一頓,剴毓比他自以為了解的還要堅強,而且她不是騙子,騙子不會這麼好心的照顧一個憎恨她的男人,而且為這男人的朋友著想。
‘好吧!我不跟你爭,我留幾個電話號碼給你,’他從西裝口袋里拿出紙筆,振筆疾書著。‘在這些地方,你隨時可以找到願意幫你的人。’他把紙條遞給她。
‘這些是誰的電話?’剴毓有些訝然的盯著那四串電話號碼,和兩支行動電話號碼。
‘我家的、公司的,和煒宸的前大舅子家的。’他笑著解釋。
暈眩、疼痛、僵硬、虛弱。在夏煒宸張開眼楮之前,他只能感覺到這些,還有一個黑發洋女圭女圭的輕柔踫觸。
他一直處于昏昏欲睡的狀態下,每當他的睫毛眨動、手指抽動、嘴里申吟,他就可以看到她急忙的俯身向他,不斷的詢問他需要什麼或感覺怎麼樣,他百分之八十的回答都是想喝水,百分之十用在問白己在什麼地方,百分之五問他為什麼在這里,剩余的百分之五問她他是誰。
他從來沒有清楚的听到她的回答,因為他總是很快的又陷入昏迷狀態。他心里一直吶喊著一個人的名宇︰剴毓。而且他很清楚怎麼寫,甚至很確定那是一個女人的名宇,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是誰。
太詭異了。他反覆的想這,他猜那個黑發洋女圭女圭應該就是剴毓,她很漂亮,身上有玫瑰的香味,比起濃重的藥水味,她的味道對他而言是種奢侈的享受。她瘦弱而憔悴,顯然是日復一日照顧他的結果。
一個小女孩的影子突然劃過腦際,大約十一、二歲,喜歡揪著他的衣擺、仰頭對他笑,她笑起來頰邊各有一個叫愛的小酒渦,她那太陽般燦爛的笑容贏得他的喜歡,甚至朋友們的愛,每個人都很疼她,除了他的女朋友們偶爾會抱怨她破壞了他們的浪漫時光。
他知道自己一定也很疼那個小女孩,因為他看到自己逗她大笑、帶她惡作劇的景象,他想微笑,但他的嘴唇干燥、僵硬。
另一個影像竄進他的腦海,驅逐了她快樂的笑顏,一名少女縮在床角,顫抖、驚駭的瞪著他。他不懂。
意識漸漸清楚,他微微張開眼楮,全身感覺像是被肢解後又重新拼裝起來,他無法動彈,有些東西困住他的手腳,他申吟出聲,那個黑發洋女圭女圭立刻出現。
‘剴毓……’他呢喃著她的名宇,看見她伸手按著在牆上的鈴。
‘別說話,醫生馬上來了,你想喝水嗎?’她溫柔的詢問。他微微點頭,她立刻從床邊櫃子上的水杯里拿起滴管,將冰涼的水點在他干燥的嘴唇上,他伸出舌頭舌忝舌忝嘴唇。
醫生出現了,煒宸記得他,他曾拿筆型的手電筒照他的眼楮無數次,現在也不例外上一次他看見他松了口氣,直起身和剴毓說了些話,但是他听不清楚,腦子里有好多東西在嗡嗡作響,接著那醫生走出病房,剴毓再次俯向他。
‘煒宸,你覺得好多了嗎?’她伸手輕撥他額上的發絲,煒宸再度吻到她身上那股迷人的玫瑰香。
‘你叫我什麼?’他掙扎的問。她溫柔的聲音穿透他混沌的思考,嗡嗡聲逐漸散去,也許是聲帶太久不曾震動,他覺得自己的聲音沙啞、刺耳,而且陌生。
‘煒宸,你的名宇是夏煒宸,你因出車禍而喪失了記憶。’剴毓熱淚涌現!她一直處于緊張的狀態下,好擔心他會一直昏迷下去,不肯醒來回憶一切,現在他頭一次完全清醒,卻連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