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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色不平分 第12頁

作者︰江雨朵

夏雲神色微詫,「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大家各取所需,本來不過區區小事。」將手中杯酒一飲而盡,夏雲手腕一轉,亮出空杯,笑著伸手踫上拓拔燾滿滿的酒杯。

林飛難得乖巧地坐在一旁。雖然覺得那兩個人的對話稍嫌莫名其妙,但滿心滿眼的注意力依然只集中在名為青檀的素麗琴師身上。

仔細看看,發覺這人的年紀應比夏雲年長。但生得確實是前所未見過的優雅好看呢。

清眉笑齒,鳳眼溶溶。白衣如雪烏發如雲八個字本是俗透的,但林飛卻想不出更恰當的形容。只能說他的白是薄冰初雪的縴塵俱化,他的黑是濃香墨艷深潭積翠的一汪柔情。一微笑,一回眸,一顧盼,分明不帶半點媚氣卻又縈繞人心。他倒酒,她就盯著他修長的手指,他微笑,她就傻傻地回他一個笑,他倒退幾步站在一旁,于是連林飛也跟著覺得坐著難受起來。

「你一個人坐下起來,起來坐下的是干什麼?」終于注意到林飛奇怪的舉動,拓拔燾沖她不快地挑眉。

「奇怪的是你們吧!」林飛傻傻地舉袖指住青檀,「這樣一個人在一邊站著,你們還能坐著。這樣一個人倒酒給你們喝,你們竟能喝得下去!」

「青檀只是一個下人,讓他站著,有何不可。」夏雲輕描淡寫,盯著林飛的眼神卻純然一派調侃。

「我真是看錯你了。」林飛憤憤然。本以為姓夏的有情有義,原來不過是個普通級別的之徒。

「少管別人的閑事。」拓拔燾小聲警告,伸手按住林飛的肩,把她按下去。下一秒,林飛像根彈簧似的又堅強地彈了起來。

「你若討厭那家伙。」林飛鄭重地握住青檀的手,絲毫也不避嫌道,「我就讓他把你買走——」她指指拓拔燾,嚴肅鄭重地宣告︰「再給你自由!」

夏雲拍掌大笑,「小兄弟有趣得很。」

「我是說真的啊。」眼看美男子但笑不語,林飛急于表白,「你別看那家伙其貌不揚——」她繼續指著拓拔燾,「其實他很有錢。」

第4章(2)

「林飛!」

「其貌不揚」的人忍無可忍了,當下抓過林飛,向夏雲告辭,「管教不周,夏兄見笑。今日先行別過了!」言罷,也不管林飛樂不樂意,硬是拖著她下了樓。

「兄弟之事,我記住了。」

夏雲的聲音自身後笑著傳來︰「願魏老弟自此潛龍飛天萬里雲程。忘了告訴那位姓林的兄弟,青檀有口不能言,招待不周還請他也見諒。」

「原來他不會說話啊。」林飛跺腳,「真是天妒紅顏!天妒紅顏!」心里越發不肯放下,被拓拔燾拉得跌跌撞撞卻還是依依不舍再三回頭。只見夏雲摟著青檀的腰正朝她笑得好生炫耀。

拓拔燾氣惱道︰「你動動腦子。既然夏雲不惜黃金萬兩也要幫他贖身,又花白銀萬兩為他買一根系發的簪子。沒有真情,怎肯如此。哪里就用得著你來出頭。」

「是這樣嗎?」林飛愕然地張嘴,又懊惱地合上。如果是別的事,她還可以與拓拔燾一爭高下。不過……感情這回事,在她至今為止的人生里,確實還是一片空白。

只是……

戀戀不舍地回望樓上,一想到那個用青繩束發的男子,再也見不到了……就莫名其妙地覺得感傷。

「我……」悵然若失地嘆口氣,她不甘心地念叨,「覺得他長得好面善。」

「哼。」拓拔燾冷面朝天,「是覺得他長得太好看吧。」

「是這樣啊……」鼻子皺了皺,黑白分明的眼珠轉了轉,某人開始不講理地遷怒,也可以解讀為年長者對少年的撒嬌,「那為什麼你不能長得那麼好看?」

「……」

蒙受這種毫無道理的質問,少年也只好抬頭望天,深深吸氣,「因為那樣的話,配你就實在太浪費了。」

「你說什麼?」林飛大怒,一把揪起拓拔燾的衣領,過了三秒鐘才「哎」的一聲回過神,握拳擋住因醒悟而陡然漲紅的面孔。

「小孩子胡說什麼。竟敢嘲笑師父!」

「名義上的。」拓拔燾補充。

「那麼……」林飛想了想,修正為,「竟敢嘲笑年長者!」

「你哪點像?」拓拔燾吐槽。

「清醒點吧!真正的感情可不是隨隨便便就發生的哦。」林飛伸出顫巍巍的食指,指向樓上,「你也說過吧。所謂真正的感情,至少要像夏雲那樣,即使花萬兩白銀買一根不實用的簪子。也還是想要送給某個特定對象!你可不要因為天長日久只有我一個女性在身旁,就誤以為這叫做感情哦。」

拓拔燾神色古怪地看著林飛,「那你本來以為我想買那個束發用的東西,是為了誰?」

「哎?」

林飛措手不及,身後的格子窗卻伴隨一陣哄笑應聲開啟。夏雲立于窗畔,正似笑非笑地挑著眉梢,「青檀與林兄弟一見投緣,所以這個啊,就姑且當作金牌的回禮。送還給你吧——」

他出手如電,將一樣物什筆直擲來。拓拔燾揚掌接住,入手冰涼,輕若無物。低頭只見手中所握正是那根萬華簪。一根綠帶結系簪上,綠帶上書一行標致小字——

君子不奪人之所愛。

雪色燈籠映照得陸園二字在夜色中遠遠發出螢色微光。

魏彪站在門口,見他們回來,依舊殷勤地命下人準備茶飯。並沒有盤問他們失約的緣由。

林飛推說已飽,倉皇逃回客房,留下一路無言的拓拔燾自行面對熱情的魏彪。

坐在門口的台階上,林飛自言自語︰「怎麼會這樣呢?佛狸他竟然對我,對身為北魏國師又是年長者的我,有那種詭異的感情?未免太奇怪了。」

「不不不,那壞小孩一定是在騙我。因為想看到我心慌意亂的樣子才故意那麼說。」林飛篤定地拍掌,但又完全想不出素來少年老成的拓拔燾有什麼理由會想看她不知所措的惡趣味。

「他為什麼要捉弄我呢,我們不是一直相處得非常愉快嗎?」或者覺得愉快的人只有自己?申吟著抱住頭,林飛不想承認,她竟然一點也不了解拓拔燾。

所看到的,不論是在飛舞著薄雪的大殿前像一只狡猾的銀狐般微笑回眸的皇子;還是一起攻打柔然的時候,從枯井中救起滿眼防備卻在看到她的一瞬展露美麗笑顏的孩子;自那以後總用若有所期的眼神凝視著她、不知不覺中變得像頭柔韌剽悍的山貓卻始終披著一層溫柔外殼的少年……

她所看到的,全部都是他想讓她看到的。

就像經過某種計算後的完美演示。

佛狸他究竟在想什麼……從最初到現在,一直都是林飛所不了解也沒有想過要去了解的謎。

「因為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啊。」

林飛試圖說服自己相信她並沒有錯,她並沒有忽視佛狸。她已經很認真地出演了佛狸所需要的角色。沒有任何人可以規定她要連他內心的期待都一並回應吧。

「那種復雜難懂的事,我並不是很想了解。」

看著這一晚特別幽微的月亮,林飛握住長到手心的衣袖捧住微圓的臉。一直以來無比靈敏的直覺在告誡她說︰佛狸的內心是個不可靠近的危險區域。

「保持這樣就好了。佛狸永遠都是佛狸,我也永遠都是我自己。」像要解釋給誰听,努力使誰相信那樣用力地說︰「我不可能永遠扮演崔浩,等他擁有不會再被輕易動搖的權力,不再需要崔浩的時候,我就要離開他了啊……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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