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我拉住一邊戴上雪白手套一邊拉住滔滔不絕的盜賊的披風。
「她究竟是……」
「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嗎?真無情呀。」美麗的盜賊沖我微笑,伸出兩根手指捏住我的臉頰,在我的左臉印下令我終身難忘足以造成心靈沖擊的——「啵」的一記。
「命中注定的戀人,這是臨別的禮物。」
在我被巨大的沖擊造成意識散飛的時間段內,有人為我的手指套上了什麼圓形物體,並告知了我公主的奇妙身份……旋即像美麗惡毒的蝴蝶那樣,帶著凡高的名畫,消失在正飛往公主假日的聖地——羅馬的飛機上。
而我可以宣布答案了,諸位,原來真正的公主……
是我的親衛隊隊長。
那位似乎叫做小紫的姑娘。
窗外的雲朵如此潔白,還有什麼比孤身飛往沒有公主的羅馬更可悲的事嗎?
答案不幸是——有的。
那就是套在我左手無名指上,被剜去了水晶的戒指。
第四章暗號(1)
瓖有金線的硬皮書掉落浴室的地板,淺川達人浸泡在水中的身體開始變得冰冷起來。胸前的手指僵硬地彎曲著像要抓住什麼,或許是四處飛濺到已成碎片的玻璃酒杯吧。一小時前還拍著我的肩膀哈哈大笑的老人以尸體的形態與我再會。
而我除了目瞪口呆還是只能目瞪口呆。
整件事要回溯到暑假之前……
「拜托了!這是我一生一世的請求!」
雙掌合十舉過頭頂以無比謙卑的神情向我禮拜的眼鏡青年是我的校友淺川幸,同時也是愚蠢的校內派系產物下的犧牲品——我的副官。
「作弊這種靈活機警的行為根本就在阿沼的能力以外。」以手當扇呼扇著越發固體化的熱氣,奈奈子以粗野的姿勢盤踞在我的桌子上舌忝著快要融化的冰棒教導淺川,「你知道他為什麼一直都是優等生嗎?」
「難道不是因為他聰明勤奮嗎?」
「完全不對!他是一個笨到走任何捷徑都會在轉彎處迷路的笨蛋!所以除了向著被人指引的道路大步前進外沒有第二種適合他的生存之道!」
「那日本社會的精英就全是你口中的笨蛋了。因為他們全都只會照上司的命令直線行動。」
「說得沒錯!正是如此。」
「那需要我的幫助才得以完成作業的你又算什麼?」驕陽似火無形消磨著我的斗志,被奈奈子得意洋洋地批判,我也只是有氣無力地回應。
「你要拎清楚一點。阿沼!就是因為這是一個硬式教育通行天下的年代,你小範圍內的那點才能才有幸得以發揮。幫我完成作業是上帝對你幾乎報廢的人生施予的最後一點具體價值體現,你應該對此感激涕零才對。」
「那麼等《大逃殺》的恐怖教育實現之日,君臨天下的您就會打算報恩了是嗎?」
「那要視你今後的表現而定。」
「我說……」淺川頂著苦澀的表情插入我與奈奈子的對談,「在討論震撼教育還是硬式教育之前,能否先幫助一下即將滿江紅的友人呢?」
「在酷暑到來之前無心念書的痛苦我完全可以理解。」奈奈子說,「但是拜托友人在考試期間幫忙作弊卻是無論如何都不值得嘉獎的行為。」
「上學期我的成績已經搖搖欲墜,如果這次再拉不回分數,教授一定會讓我徹底死當!拜托!這是我一生一世的請求!只要考試過關我願意招待兩位到我家的別墅消暑度假!」
淺川的請求是一生一世還是三生三世都落不到奈奈子大人的法眼,但最後一句卻得到了奈奈子陛下的歡心。
「法律與規定不過是方便當權者統治民眾的工具。阿沼!如果你連什麼是正義允許的犯罪都無法分辨,我就要重新審視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奈奈子口氣嚴厲地向我宣告,「就幫淺川這一次吧。」
「那……好吧。」
先說明,我完全不是屈服在她的恫嚇之下,如果有一天我終于被奈奈子拋棄也一定是神明對我仁慈的體恤。而與她的交往則是對我短期內的試煉。幫淺川作弊固然不是光彩的行為,但我為了那顆最終也沒到手的水晶打入女子高中體驗第三類人生時,也曾拜托選課略有不同的淺川幫我出席不能缺勤的科目。
「食指是A,拇指是B,食指與拇指畫出圓形是D,而握拳則是C!筆帽向後表示正確!筆尖向後表示錯誤!選擇題與判斷題OK!解答題請恕我愛莫能助。」
不要問身為優等生的我為何會對作弊手段如此熟稔,我的悲劇就在于總要在根本不想了解的世界中扮演知情者。
「……就是這樣啦,我和阿沼要去度假!」
把鑰匙交給櫃台後擦洗杯子的墨鏡男,身穿白色旗袍綁著包包頭一副電玩女郎打扮的奈奈子興高采烈地吩咐︰「家里就交給你們啦!」
我可不記得自己和西園什麼時候成為了一家人。也想不出要在出門期間把鑰匙交給對方的必要。
「哎呀,你還真是小氣呢。」奈奈子大驚小敝地看我,「等西園他們出去旅行時,也自然會把咖啡店的鑰匙交給我們的。這是種禮尚往來吧。」
「原來如此。」我瞠目揚眉,深感佩服。
「我們不是咖啡店也不會把鑰匙交給任何人!」
「咖啡桌十二個,書架十排。每日營業額也是咖啡與蛋糕遠遠超于書的銷售比例,這怎麼看也是咖啡店嘛。」
「你對我們店內的營業概況是否了解得過于清晰了,芳鄰奈奈子小姐?!」
「別傻了。要是你們倒閉,我和阿沼就該辛苦了。」
沒錯!到時亞空間通道一事就會曝光……
「——到哪去喝免費的咖啡呢?」爭著無辜大眼的奈奈子理所當然地說完後半句,也一舉把西園和我一並擊沉在憂郁的海洋。
「你們要去哪度假?」
趴在收銀機上的黑發少年,若草書店雇用的非法打工人員高見澤冷冷地插話。
「大學的朋友招待我們去他家的別墅,听說是位于箱根哦。我很喜歡那種鄉下的氛圍呢。」奈奈子得意地炫耀。
「箱根不等于鄉下。」我駁斥,「你這樣說會遭到箱根人民的反感。」
「身為百分百江戶子的我,無法了解那種心胸狹隘的人會思考的問題呢。」
「選你做江戶子代表的話,我以後便自稱是京都人吧。」
「這個年代還對地域問題耿耿于懷不是只限于七十歲老爺爺的特權嗎?」
「如果反方是你的話,他們一定不介意我行使他們的權利吧?」
「在盛夏還能如此精力十足地吵架,你們還真是體力充沛呢。」高見澤撥了撥散發黑珍珠質感的頭發,以一種若有所思的微妙目光凝視我,「阿沼……」
「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年長者。」我警告這個目高于頂的小子,「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對我的抗議,高見澤兩耳高掛置若罔聞,「你的成績似乎不錯的樣子。」
「好說。」這家伙的表揚只能令我生恐天地異變因而警惕倍增。
「與其在不熟悉的地點度過留有悔恨的假日,不如在有冰咖啡無限供應的房間為我補習功課哦。」
「什麼?你也有乖乖去上課嗎?」我真是大吃一驚,雖然知道高見澤還是高中生,但他幾乎一天到晚都待在西園的店內。何況無限供應冰咖啡,這種話從高見澤口中說出,真是格外刺耳。
「哎?」奈奈子也一副相當驚訝的樣子,眨著兩排包裹黑眼珠的長睫毛,以幾近無禮地舉動一把捧起高見澤雪白的面孔,「比阿沼聰明百倍的臉,也需要大姐姐幫忙補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