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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小時 第29頁

作者︰江雨朵

王後問︰「鏡子啊鏡子,誰是全世界最美麗的人。」

魔鏡回答︰「是白雪公主……」

被嫉妒扭曲了面孔的王後,兩次三番,對白雪公主痛下殺手。終于,白雪被一塊有毒的隻果卡住喉嚨……

以上,就是安徒生的著名童話《白雪公主》。

但是,殺死白雪公主的究竟是王後,還是那面根本不該存在于人世間的魔鏡呢……

任何人心里都有一面這樣的魔鏡……

像《藍胡子》中,那扇不可以踫觸卻又真實存在于那里的門……

誘惑著,你來伸手推開。

就在下一秒……

「我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個場合。」

穿著A字裙的少女蜷指撫額,假裝看不到華麗堂皇的大廳里冠蓋雲集的賓客名流。背靠插滿紫丁香花球的檀木花架,穿著黑色夜禮服卻松散袖口的少年啜了口盛滿半透明液體的酒杯,低垂的視線緩緩斜瞟,似笑非笑地揚起狹長的眼角,「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嗎?」

露出潔白的牙齒,少年促狹地微笑。

「你這是報復!」少女小小聲地說著,提起穿著運動鞋的腳狠狠踏上少年的腳背。滿意地欣賞那張驟然變色冒出冷汗的完美臉孔以及像蟲子一樣扭動其上的精致眉毛。

事情的起源要追溯到一個星期前。

安藤雪那位任性的男朋友,拎著皺巴巴的旅行袋出現在她租住的房間門口,宣布他已經離家出走。並在安藤雪出于人道主義精神收留他過了一夜之後,再度宣布他打算出門雲游。

某位少女縴細的靈魂當場爆發,拎著少年的耳朵,逼迫他說出家里的電話號碼。

「總是讓母親為你哭泣擔心的人是沒有資格活在世上的!」名為安藤雪的魔王攥緊手指關節發出嘎嘎的響動「你究竟有哪里不滿而要間歇性地發作這麼幼稚的毛病啊!」

「我就是討厭那個家!」雖然被居高臨下的陰影所籠罩,用胳膊架在頭頂阻止魔女靠近的小花般的少年桂木涼依然無比固執地堅持,「不然你就收留我住在你這兒吧。」

「你不要妄想癥升級!別木涼!」少女臉色緋紅咬牙切齒地強調,「結婚之前的夫妻是不可以同室而居的!」

「噗嗤——哈哈哈。」捧月復大笑的少年毫不留情,「不用擔多余的心啊,就算和你睡在一張床上,也不會發生任何不純潔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魅力嗎?」少女握緊笤帚。

「既然你有了這種自覺,那就……」少年聳聳肩膀。

「我只要活著就不可能看著你墮落到要去雲游四野的地步!」安藤雪真的生氣了,「你給我回家去!」

「哼……我被那個家吞食掉也沒有關系嗎?」

「不要總把自己的家形容成是妖魔盤踞的宅邸!」

「好啊,那至少你要在我需要你的時候,來保護我。」少年理直氣壯。

「可以對著女孩子說出請保護我這種話……」安藤雪的額角攢動起小小的青筋,「你、你真是無法想象的存在啊……」

別木涼確實乖乖地回家去了,但在一周之後卻以請安藤雪來指點假期作業的名義把她拐來參加舞會。

「至少你要和我說一聲啊!你看看我穿的是什麼樣子!」安藤雪羞憤交加,狠狠地以不屬于灰姑娘尺碼的大腳用力踐踏小王子的皮鞋。

「活該!」盡避被痛扁到眼中含著淚水,桂木涼依然從牙縫里堅持地迸發,「誰讓你要阻止我。不能只有我一個人品嘗這種痛苦!當然要拖你一起下水啊。」

「男人還這麼小肚雞腸!還有不許你把參加自己家里的宴會說成是莫大的犧牲和忍耐!」安藤雪用力拉扯桂木涼外力作用下扭曲變形的臉。

「如果不是犧牲和忍耐你干嗎生氣扯我的臉啊。」桂木涼哇哇叫著試圖扳開安藤雪的手指。

「發生了什麼事嗎?這位小姐……」

屬于成年男子的渾厚聲音響在耳畔。

安藤雪停下手中的動作,偏頭一瞧,穿著不同于場合背景的和服,拄著拐杖的老人正睜著清 明亮的眼楮,微笑地注視自己。

「咦?」老人布滿皺紋卻特別矍鑠的面孔,以及鼻子附近的那塊標志性的大痣,都給她極為眼熟的感覺呢。

「這是我祖父。」揉著被扯到通紅的耳朵,桂木涼小聲抱怨著,躲到始作俑者安藤雪的身後,揚起諷刺般的聲調,「——大政客桂木宮良!」

啊!安藤雪吃驚得驟然睜大眼珠。

「小子!說話還是沒有禮貌。」拿桂木涼完全沒有辦法似的,老人只是彎了下眉毛,隨即和顏悅色地向安藤雪展露親切的笑容。

「是凜的朋友嗎?歡迎歡迎。」

安藤雪還沒有搞清老人口中的「凜」是誰,就有秘書打扮的男子走過來,向老人一陣耳語並指了指後面的方向,于是老人沖她歉然地一笑,在背身走去之前甩下一句︰「凜!好好地招待客人!」

別木涼完全不受影響地吐了吐舌頭。

「凜是誰?」安藤雪詭異地盯著他瞧。

「那是祖父的任性。」桂木涼扯過她的衣袖,宣布她的受刑到此為止,「我們到樓上去吧。」

「真是太好了。」安藤雪迫不及待地想逃離這種衣香鬢影的環境。

踏上木制的樓梯,桂木涼居高臨下地回瞥一層蠅營狗苟的鑽營名利者,冷淡道︰「我出生的時候,祖父給我起的名字是桂木凜。」

「我覺得這個名字比較有日本的味道。」安藤雪緊跟在後,生怕在這迷宮般的大房子里踏錯一步而進入不該進入的地方。

「但是父親起的名字是桂木涼。」少年眨了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像黑色的絹絲一樣,在鼻梁附近的皮膚投射下華麗的陰影。

「命名之爭?」安藤雪不理解地皺了皺鼻子,「反正听起來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叫哪個都一樣吧。」說起來,她沒有見過桂木涼的家人。桂木涼好像很不喜歡他們似的,平常寧肯和她膩在一起,也盡量拖延回家的時間。

「但是所謂命名,原本是父親的權利……」慢慢地微笑了一下,桂木涼趴在二樓的回廊,托腮俯望。

「所以最後你還是叫桂木涼嘍。是你父親勝利了。」安藤雪按住肚子,皺了下眉,她好像開始餓了。嗚嗚,難得參加一次上流人士的宴會,卻像是十二點以後走錯場地的灰姑娘。

「是嗎……」桂木涼挑眉微笑。

「對了,哪個是你父親?」安藤雪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瞧,難得來一次,不認識一下他的家人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我也不知道。」少年依舊托著雪白的面孔,雖然勾起了唇角卻怎麼看也不像在微笑。

「他不在嗎?」安藤雪理所當然地做出這樣的理解。

「誰知道呢。」少年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轉身邁開一步,「喂——你到底過不過來?我房間有糖果可以吃哦。」他回眸眨了眨眼。

「算你還有點良心。」用提在手里的大布袋向少年的臀部揮去,少女很輕易地放棄繼續深究的打算,「哪!還不快點開路!」

和式的房間。

拉門之後,就是茶色木地板。

沒有床,木板上凌亂地鋪著雪白的被褥。高高隆起的棉被外披灑著墨漆般的長發。在頭發方面承受過本能刺激的安藤雪當下發出尖叫。

被扎扎實實抱了一個正著的桂木涼一臉厭煩地提起眼角。

「桂木梨,不要躲在我房間睡覺,滾回你自己的屋子!」

「呵呵……但是人家的房間在一樓,那里好吵……」隨著懶洋洋慢悠悠的語速,赤果的手臂滑出棉被,半個肩膀都出來的美人讓安藤雪瞬間誤以為她沒有穿衣服。隨著桂木涼氣呼呼地掀開被子,才發覺她穿了件淺底白花的和服。大概是睡了很久的緣故,腰帶歪移,細女敕的腳踝毫不在意地與領口傾斜後出的肩膊一並暴露在外。烏發如紗披散在身體上,垂過腰間老長的一段距離幾乎拖曳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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