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问:“镜子啊镜子,谁是全世界最美丽的人。”
魔镜回答:“是白雪公主……”
被嫉妒扭曲了面孔的王后,两次三番,对白雪公主痛下杀手。终于,白雪被一块有毒的苹果卡住喉咙……
以上,就是安徒生的著名童话《白雪公主》。
但是,杀死白雪公主的究竟是王后,还是那面根本不该存在于人世间的魔镜呢……
任何人心里都有一面这样的魔镜……
像《蓝胡子》中,那扇不可以碰触却又真实存在于那里的门……
诱惑着,你来伸手推开。
就在下一秒……
“我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个场合。”
穿着A字裙的少女蜷指抚额,假装看不到华丽堂皇的大厅里冠盖云集的宾客名流。背靠插满紫丁香花球的檀木花架,穿着黑色夜礼服却松散袖口的少年啜了口盛满半透明液体的酒杯,低垂的视线缓缓斜瞟,似笑非笑地扬起狭长的眼角,“不是你自己同意的吗?”
露出洁白的牙齿,少年促狭地微笑。
“你这是报复!”少女小小声地说着,提起穿着运动鞋的脚狠狠踏上少年的脚背。满意地欣赏那张骤然变色冒出冷汗的完美脸孔以及像虫子一样扭动其上的精致眉毛。
事情的起源要追溯到一个星期前。
安藤雪那位任性的男朋友,拎着皱巴巴的旅行袋出现在她租住的房间门口,宣布他已经离家出走。并在安藤雪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收留他过了一夜之后,再度宣布他打算出门云游。
某位少女纤细的灵魂当场爆发,拎着少年的耳朵,逼迫他说出家里的电话号码。
“总是让母亲为你哭泣担心的人是没有资格活在世上的!”名为安藤雪的魔王攥紧手指关节发出嘎嘎的响动“你究竟有哪里不满而要间歇性地发作这么幼稚的毛病啊!”
“我就是讨厌那个家!”虽然被居高临下的阴影所笼罩,用胳膊架在头顶阻止魔女靠近的小花般的少年桂木凉依然无比固执地坚持,“不然你就收留我住在你这儿吧。”
“你不要妄想症升级!别木凉!”少女脸色绯红咬牙切齿地强调,“结婚之前的夫妻是不可以同室而居的!”
“噗嗤——哈哈哈。”捧月复大笑的少年毫不留情,“不用担多余的心啊,就算和你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会发生任何不纯洁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魅力吗?”少女握紧笤帚。
“既然你有了这种自觉,那就……”少年耸耸肩膀。
“我只要活着就不可能看着你堕落到要去云游四野的地步!”安藤雪真的生气了,“你给我回家去!”
“哼……我被那个家吞食掉也没有关系吗?”
“不要总把自己的家形容成是妖魔盘踞的宅邸!”
“好啊,那至少你要在我需要你的时候,来保护我。”少年理直气壮。
“可以对着女孩子说出请保护我这种话……”安藤雪的额角攒动起小小的青筋,“你、你真是无法想象的存在啊……”
别木凉确实乖乖地回家去了,但在一周之后却以请安藤雪来指点假期作业的名义把她拐来参加舞会。
“至少你要和我说一声啊!你看看我穿的是什么样子!”安藤雪羞愤交加,狠狠地以不属于灰姑娘尺码的大脚用力践踏小王子的皮鞋。
“活该!”尽避被痛扁到眼中含着泪水,桂木凉依然从牙缝里坚持地迸发,“谁让你要阻止我。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品尝这种痛苦!当然要拖你一起下水啊。”
“男人还这么小肚鸡肠!还有不许你把参加自己家里的宴会说成是莫大的牺牲和忍耐!”安藤雪用力拉扯桂木凉外力作用下扭曲变形的脸。
“如果不是牺牲和忍耐你干吗生气扯我的脸啊。”桂木凉哇哇叫着试图扳开安藤雪的手指。
“发生了什么事吗?这位小姐……”
属于成年男子的浑厚声音响在耳畔。
安藤雪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一瞧,穿着不同于场合背景的和服,拄着拐杖的老人正睁着清癯明亮的眼睛,微笑地注视自己。
“咦?”老人布满皱纹却特别矍铄的面孔,以及鼻子附近的那块标志性的大痣,都给她极为眼熟的感觉呢。
“这是我祖父。”揉着被扯到通红的耳朵,桂木凉小声抱怨着,躲到始作俑者安藤雪的身后,扬起讽刺般的声调,“——大政客桂木宫良!”
啊!安藤雪吃惊得骤然睁大眼珠。
“小子!说话还是没有礼貌。”拿桂木凉完全没有办法似的,老人只是弯了下眉毛,随即和颜悦色地向安藤雪展露亲切的笑容。
“是凛的朋友吗?欢迎欢迎。”
安藤雪还没有搞清老人口中的“凛”是谁,就有秘书打扮的男子走过来,向老人一阵耳语并指了指后面的方向,于是老人冲她歉然地一笑,在背身走去之前甩下一句:“凛!好好地招待客人!”
别木凉完全不受影响地吐了吐舌头。
“凛是谁?”安藤雪诡异地盯着他瞧。
“那是祖父的任性。”桂木凉扯过她的衣袖,宣布她的受刑到此为止,“我们到楼上去吧。”
“真是太好了。”安藤雪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种衣香鬓影的环境。
踏上木制的楼梯,桂木凉居高临下地回瞥一层蝇营狗苟的钻营名利者,冷淡道:“我出生的时候,祖父给我起的名字是桂木凛。”
“我觉得这个名字比较有日本的味道。”安藤雪紧跟在后,生怕在这迷宫般的大房子里踏错一步而进入不该进入的地方。
“但是父亲起的名字是桂木凉。”少年眨了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像黑色的绢丝一样,在鼻梁附近的皮肤投射下华丽的阴影。
“命名之争?”安藤雪不理解地皱了皱鼻子,“反正听起来都是差不多的意思,叫哪个都一样吧。”说起来,她没有见过桂木凉的家人。桂木凉好像很不喜欢他们似的,平常宁肯和她腻在一起,也尽量拖延回家的时间。
“但是所谓命名,原本是父亲的权利……”慢慢地微笑了一下,桂木凉趴在二楼的回廊,托腮俯望。
“所以最后你还是叫桂木凉喽。是你父亲胜利了。”安藤雪按住肚子,皱了下眉,她好像开始饿了。呜呜,难得参加一次上流人士的宴会,却像是十二点以后走错场地的灰姑娘。
“是吗……”桂木凉挑眉微笑。
“对了,哪个是你父亲?”安藤雪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瞧,难得来一次,不认识一下他的家人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我也不知道。”少年依旧托着雪白的面孔,虽然勾起了唇角却怎么看也不像在微笑。
“他不在吗?”安藤雪理所当然地做出这样的理解。
“谁知道呢。”少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转身迈开一步,“喂——你到底过不过来?我房间有糖果可以吃哦。”他回眸眨了眨眼。
“算你还有点良心。”用提在手里的大布袋向少年的臀部挥去,少女很轻易地放弃继续深究的打算,“哪!还不快点开路!”
和式的房间。
拉门之后,就是茶色木地板。
没有床,木板上凌乱地铺着雪白的被褥。高高隆起的棉被外披洒着墨漆般的长发。在头发方面承受过本能刺激的安藤雪当下发出尖叫。
被扎扎实实抱了一个正着的桂木凉一脸厌烦地提起眼角。
“桂木梨,不要躲在我房间睡觉,滚回你自己的屋子!”
“呵呵……但是人家的房间在一楼,那里好吵……”随着懒洋洋慢悠悠的语速,赤果的手臂滑出棉被,半个肩膀都出来的美人让安藤雪瞬间误以为她没有穿衣服。随着桂木凉气呼呼地掀开被子,才发觉她穿了件浅底白花的和服。大概是睡了很久的缘故,腰带歪移,细女敕的脚踝毫不在意地与领口倾斜后出的肩膊一并暴露在外。乌发如纱披散在身体上,垂过腰间老长的一段距离几乎拖曳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