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下巴生出青青的胡碴,眼楮上也還有兩個黑眼圈。她模模他的臉,「在哪里?我好想看。」
「要去嗎?」清平牽著她的手,「我們走後門吧,那里人少。」
妍嬰點點頭,「對了!」她轉了個身,把手放到清平的臂彎里,勾住。
「我把咖啡店賣掉,就是為了買這房子,我絕對有能力照顧你的,而且連以後的日子,我也想好了,我幫朋友的咖啡公司做代理,這樣,我有足夠的時間來陪你……」
坐落在人造湖邊的房子,兩層。紅色的頂,白色的牆壁,像童話里的糖果屋。
「家具還沒有買,等你一起選。」清平拉開窗戶說,「采光,空氣,我都請設計師看過了,非常適合休養——」
「那個溫室,你想,夏天的時候,透過透明的玻璃,一定很容易看到流星,我們就不停地許願,總有一個是上帝可以听見的。」
他們額頭抵著額頭,手掌抵著手掌,對未來的憧憬更加地堅定了妍嬰與湛朗對抗的想法,她開始羅列可行的方案,尋找著讓他放棄的方法。
出門去見清平的難題,也很快地解決了。
因為她的倔強。
她發現,只要她一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拼勁,湛朗就會默默地妥協一點,盡避他後退的那一步微乎其微,但是至少他的不堅持,就是妍嬰最大的勝利了。
而且,湛朗也不是二十四小時呆在家里的閑人,他也要出去做自己的事。頭些時候妍嬰不知道他忙什麼,後來才想起來,他差不多已經畢業了,這就是說他也要工作。她慶幸他的忙碌,于是愈加頻繁地跑出去。
便播說晚上有獅子座的流星雨,獅子座的流星雨,很有名,很壯觀。
一個星期前妍嬰就為此作準備,臨出門前,湛朗對著她的背影說︰「明年你畢業,我們就結婚。」
但她還是跑出了門,義無返顧地去和清平看流星雨。
在她眼中,沒有什麼能比眼前的幸福更重要,就算他們全部壓得她喘不過氣,她也還要呼吸,自由地呼吸。
一顆,兩顆,三顆星星出現在天際的時候,她拼命地許願。
讓我和清平在一起,讓我和清平在一起……
那麼多的星星,就算只有一顆听見了,多少也會轉告上帝吧。
晚上清平送她回家,把衣服給了她披著。看著他倒車出巷子,她覺得沉重。她並沒有像清平眼中那樣快樂到忘記臨走前湛朗的話,如果他是認真的,自己明年就真的要嫁給他。那麼,那無疑又是另一重道德的枷鎖,她從沒有想過去挑戰道德倫常的權威,同時也愈加恨給她禁銅的湛朗,他們本可以相安無事地做朋友,可是現在……
她一邊走神一邊進了家門,視線瞥到湛朗的時候,摹然一驚,他面前的煙缸里全是煙蒂,屋子里還繚繞著最後一絲青煙。
「才回來,跟那個男人過夜去了?」
他火氣很大地說,妍嬰茫然地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居然已經四點多了,天也快亮了吧,難怪他會氣——他坐了一整夜了嗎?
「我是和他在一起,怎麼了,難道很新鮮嗎?」她說著就往樓上走,可是湛朗一把抓住了她,同時扳過她的下巴。
「你居然整夜都和一個男人廝混在一起。」他的手指又冰又冷,也很有力,妍嬰渾身打了個冷戰,從心底里泛起的寒意佔據了身體和頭腦。
他的唇逼了過來,妍嬰往後縮了一下,防備地看著他,那只鉗住她下巴的手用了點力,于是她就伸出手,推開了他。
他舉起手來,妍嬰畏縮地一躲,那只手沒有落下來,轉個彎回到他的褲兜中呆著。
她快步逃回樓上去,上帝呀,你要是听見了我的祈禱,就快點讓我離開這個家吧,離開這個人吧。她躺在床上對窗外不存在的神靈說,虔誠得她自己都不相信。我根本就不喜歡他,他像個可有可無的影子纏著我,特別是到了晚上。她翻過身,對著床的另一半空空如也的空間想,要是清平躺在身邊,至少可以抱緊——抱緊到讓她沒有思考別人的余地。
清平,清平,你知道我願意為了你,犧牲多少嗎?
她模著空蕩蕩的身邊,下決心要把不歸路走到底。
每一天,她由他接送上課,放學,學校里的老師同學都熟悉了他,听到他們的婚事後,一點也不奇怪。她對別人的祝福都是一笑了之,對于一個沒有一點感情的人,她也懶得去辯解。在家里,除了臥房和溫室,別的地方一般看不到她。減少了必要的接觸,她可以騰出時間來好好計劃如何出逃,她的決心很堅定,對未來也很向往。
每天,她用兩個小時甚至更多時間來與她溫室里的花做告別。它們都是她親自栽種的,每一朵都是為她而開,有的花種很難弄到,也很難發芽的,可是現在開得這麼好,好像一下子把所有的熱情和濃郁的香氣,都要在今天釋放出來似的。
要忽然間放棄所有的花,妍嬰很難割舍,可是清平也為她準備了溫室,她可以在那里培育出更多更美的花,他們兩個人。
無論如何她也不會嫁他。
就在三個月前她還偶爾地想到在自己的婚禮上,湛朗或許會成為她不二之選的伴郎。果然愛情的廢墟上無法重建友誼的大廈,他的行為讓人死心。
她不願意恨他,也許不見面是最好的方法。
不能恨他,是因為自己心軟嗎?
亦或是,其他的什麼……
她走出溫室,回房間去睡覺,剛剛關上門,就有敲門聲,「是誰?」她問,沒有回答。今天是周末,父母各有應酬沒有回來,只剩下她和他,難道?
妍嬰去開了門,隔著一條門縫打量著他。
「干嗎那麼防備,我不是沒有破門而入的企圖嗎?」湛朗退後了一步。
「有事嗎?」她盡量精簡著自己的話,可是湛朗的問題令她愣了一下。
「你不覺得餓嗎?」
他那麼一說,妍嬰飛快地想起了今天的民生問題,是的,她一回來就呆在花房里,還沒有踏進飯廳一步。
「有點,但是……」我更想睡了。
她還沒說出口,湛朗一偏頭,示意了一下︰「來吃飯吧。」就轉身下樓去了。
妍嬰只好走出來,她只需要一杯牛女乃就行了。可是走進餐廳後,她發現桌子上放著一個白色的細頸小花瓶,里面插著一支玫瑰,精致的金色燭台上,鮮艷的蠟燭正在燃燒。桌布同樣是嶄新的,盤子里的牛排加上西芹,番茄和青色水果椒片的點綴,十分可口的樣子。湛朗站在桌子邊,正打開一瓶紅葡萄酒。
「你做的?」妍嬰十分吃驚。
「沒有剛做好的時候那麼熱了,但是味道還可以,誰叫你在花房里呆那麼長時間。」
他這麼一說妍嬰更吃驚了,「你是說,你這是給我做的嗎?」
「當然了,不然我還能給誰做。」
妍嬰切了一小塊放進嘴里,味道很好。濃濃的肉汁和女乃酪的香味在口中融化,把她的饑餓感充分地喚醒了。
才吃兩口,湛朗放下了刀叉,拿出一個盒子來,放在桌子上,用手推過去。妍嬰很好奇地打開來,是一個珍珠戒指,妍嬰對這類東西和對花朵一樣沒有免疫力,她把那戒指戴到手上,非常合適,小小圓圈,尺寸卻很難把握,她不得不吃驚于他的精細之處。
再笨也知道他是想收買她,于是妍嬰最後又摘了下來,放回盒子里,搖著頭說︰「不行。」
「你不喜歡?」
「不是。」
「那干嗎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