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年說不定我都學會啦。」妍嬰受不了地說。
「你生氣了嗎?」湛朗偏過頭,瞥了她一眼。
「我沒那麼容易生氣。」只是,沒見過你這樣連謊都不會撒的人。女孩的脾氣難道你不知道嗎?凡事先答應她,到時候她自己都忘了也不一定。妍嬰在心里喪氣地罵道,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家伙,枉他長得一副好皮囊。
「那麼,後年如果你還沒學會游泳的話,我就教你。」湛朗淡淡地說。
「到時候再說吧。」妍嬰赤腳站在地上,兩年以後的事情,誰保證得了呢。
那一晚匆匆的第一眼,此後妍嬰果然如她自己所料想的那樣,完全忘記了。湛朗的確是很優秀沒錯,可是對于她來說,沒有什麼比身邊抓得牢的快樂更重要。
☆
兩年的時間過得很快,但是兩年里發生的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也很多。十八歲的生日剛剛過完不久,學校的體檢就查出來妍嬰有輕微心髒病,雖然沒有嚴重到要馬上治療的地步,但卻耽誤了她繼續升學。離開了學校,離開了一群玩伴,每天強迫性地喝各種藥,做各種檢查,或者強迫性地臥床休息,使她的生活完全變了一個樣。
沒有興奮的舞會可參加,沒有年輕帥氣的男孩的邀請,沒有別人滿眼的夸贊。大家都很小心地照顧她的同時,也小心翼翼地與她劃分著這樣那樣的界限。
她的臉頰因為病態而顯現出的淡淡的蒼白,勝過雪花的輕靈,使她更加美麗,卻也更加寂寞。
案親專門為她做了一個娛樂屋,里面有夠她看一輩子的書,成堆的碟片、CD,還有一台電腦。每天泡在里面,讀小說,看電影,听音樂,妍嬰發現這種她曾一度向往過的不用早起去念書、考試的生活,原來也是這麼枯燥乏味。
今天剛起床,負責收拾房間的小雲就很高興地跟她說︰「妍嬰,今天客人就到了。」
她莫名其妙地問︰「什麼客人?」
小雲說︰「就是前兩天,先生提過的那個故友的兒子,今天一大早,你還沒起來,先生太太就去機場接人了,大概馬上就到。」
「什麼?」妍嬰抓抓頭,她怎麼完全沒有印象?「故友的兒子,哪個故友?」
「就是那個叫蕭湛朗的男孩啦。」小雲收拾好床以後,拿起她的睡衣放進洗衣籃中,這時門鈴響了起來,「啊呀,一定是先生太太回來啦!」
她跑出去開門。
「蕭湛朗?」妍嬰拍著額頭,在記憶里搜索與之相關的人,可無論怎樣也想不起來,很陌生的名字嘛。她把頭發綁成兩股,隨意套上T恤和牛仔褲,趿著拖鞋就走了出去。
當她看到客廳里那個坐在沙發上的男孩子時,一下就被他亮眼的外表喚醒了記憶,「原來是你啊。」她走到他對面坐著,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看,「撒哈拉沙漠探險怎麼樣?」
湛朗難得地微笑了一下,看著她,「很不錯,我還帶了照片給你看。」
他打開背包,皮膚很顯然曬過了,顯出一種健康的蜜色。妍嬰接過一打照片,一張張地翻看著。湛朗坐近些,替她解說︰「這趟旅行還真險,六個人差點都回不來了。簡直是劫後余生。」
妍嬰笑笑,把照片還給他,「我還沒有學會游泳,可惜,恐怕也沒辦法跟你學了。」
湛朗淡然說︰「你的事情我知道,所以,這個暑假,我可以陪你干一些別的事情。」
妍嬰吃驚地說︰「你是說,你要在這里陪我一個夏天啊?」
湛朗看著她,忽然說︰「我們說好的,不是嗎?」他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盒子,「這是我和幾個朋友共同做的游戲,腳本是我寫的。大家都對中國古代歷史和神話很感興趣,所以就選用了那時候的背景,你看。」
他把盒子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張磁盤來。
「中國古代歷史和神話?」她赧然地抓抓頭,「啊,我歷史好菜。」
「我拿給墨爾本那邊的同學玩,他們都說很有意思,看來我們這款游戲成功培育了許多中國通啊。」湛朗把碟片放進光驅,安裝。
「啊啊,人物和服裝都好漂亮!」她大叫起來。
「謝謝。」湛朗裝好軟件,退出光碟,扭頭說,「人物和服裝都是專業人士做的,畫人物的朋友在美術學院學動漫,那個設計服裝的同學可是在PaddingtonMarkers擺了一年多攤子的。」
PaddingtonMarkers是墨爾本著名的前衛小攤聚集地,政府鼓勵年輕人自主創業,許多著名的設計大師都在這里出道,例如Lisa?Ho。
「我教你怎麼玩。」說著,他把手覆蓋在妍嬰手背上,握住鼠標。
「嗯。」
游戲開始時,有一段旁白,嗓音清亮中帶著低沉,說不出的動听,而且有點耳熟,妍嬰狐疑地望著天花板听完,說︰「這聲音……」
「啊,一時找不到配音人員,算起來我寫腳本最輕松,所以抓我湊數。」湛朗頓了頓,別有意味地說,「這款游戲是送給你的。」
妍嬰很快就迷上了這個游戲,她在書房里玩了兩個小時,湛朗敲敲她的桌子,「嘿,該休息了。」
「再一會嘛,等我過了第二關再說。」她正玩得起勁。
湛朗拿過鼠標,點開「儲存進度」,把游戲暫時終止。
「不遵守游戲規則的話,很快就沒得玩了。」他提醒說。
妍嬰哈哈一笑,「你還真刻板,好吧,那接下來干什麼呢?」
湛朗拉著她的手臂,把她拉出房間,「如果你願意,我開車帶你去植物園散步,那里空氣清新,景色也不錯。」
「很好,你干嗎問我的意見呢,你決定就行了。」
「但是如果你累了,那就不去,你回房間睡覺,我在你隔壁繼續做設計。」
妍嬰被他的樣子弄得哭笑不得,「好了,你不需要把每條安排都告訴我再征求我的意見嘛,我不累,如果你覺得去植物園對我有好處的話,就去植物園好了。」
一路上,湛朗一聲不響地開著車,車速不快不慢,他打開音響,但開得很小聲,保爾莫里亞的《Loveisblue》——他怎麼會知道我喜歡這曲子?妍嬰不由得看了他一眼,目光接觸,湛朗只是淡淡一笑又回過頭去駕駛著車。
夏天的植物園是很值得呆的地方,不管是參天的巨木,還是裊娜的小花,每一樣都別有一番風情。鬼面的是蝴蝶蘭,藍紫色的叫鳶尾蘭,此外海棠和木楊,湛朗都能確切地說出它們所屬的科木,而妍嬰一對照牌子,確實不錯。「你未免也博學過頭了吧,顯得我很無知。」她解嘲說。
湛朗看了她一眼,「我只是記憶力比較好,其實每個人應該都看過這些植物,只不過看了就忘記。我暑假時參加過各種夏令營,有時會在森林里過夜,有時會自己在溫室里栽種這些植物,所以比較不會忘記。」
「你每年的暑假都有參加夏令營?」
「差不多,如果沒有參加,就是在外公家的農場里,和馬呆在一起。」
「所以你喜歡馬。」
「很有意思。」湛朗眉峰一挑,「你呢,每年暑假干什麼?」
他一問,妍嬰很有些不好意思,「很無聊的事情,看電影,喝汽水,或者出去約會,游泳,買衣服逛街,和女朋友攀比時髦的化妝品。」
「就這些?」
「就這些。」妍嬰說,「怎麼,無聊得都讓你想不出夸獎和贊同的詞匯來吧。」
「難怪你空虛。」他說,「你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