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花綺受到傷害,楚樵現下的樣子似乎也距離發狂不算太遠了,即使手腳都被制住,他依舊目皆欲裂的戮力掙扎。
「放開她!不,妳搞錯了,我不愛她,半點兒都不愛她。可她畢竟是個弱女子,你們不該如此待她……」他聲嘶力竭的吼著,氣急攻心的狺吠。
皮鞭再度甩出,這次的力道更大!
天哪!援兵在哪里?待望月早已高掛小窗外。
「我不愛她,一丁點兒也不愛!放開她。」
也不曉得楚樵究竟強調那句話多少次了,它們似乎隨著仇英的每一鞭烙入花綺的背與心!
一丁點都不愛……這是他的真心話嗎?她昏沉沉的想著,白色迷霧變成黑色迷霧,且愈罩愈濃了……淚水難以控制的模糊了一切。
「有點良心,仇英,妳的目的達成了,三格格已不是黃花閨女,也可能已經懷了我的孽種,如妳所願,妳毀了我倆,妳怎麼還能如此對待她?」楚樵聲音梗塞,可他卻不自知。
皮鞭再落!花綺的己瀕臨麻木了,或許待會兒就不會有感覺了吧!可是,石室怎麼愈來愈暗了呢?不是還點著燭火嗎?
她勉強自己聆听四周的聲音,有廝殺聲、尖叫聲,以及閃來閃去的刀光劍影,那些聲音是真實存在,抑或出自她的想象?
楚樵憤怒的嘶吼與仇英恐懼的尖叫同時傳來,她感覺到抓著她的人松開她,教她如一攤爛泥般無法自己的往下溜。她跪坐在腿上,徒勞的想撐住自己。
「花綺--三格格?!」
是天漠的聲音,那個方才一直強調「一丁點都不愛」的聲音……
花綺努力想張開眼瞧他,可太難了,她的腦袋里似有千金重,脖子卻像鏤了空似的,好比柔弱的花梗,只要稍加施力就會折斷。
也無所謂了……反正燭滅了,霧也更濃了,黑暗讓她再也瞧不清任何東西,唯一重要的是……她累了,也倦了,想要休息了……
終于,如斷弦般,她「喀」的一聲向前栽倒,讓黑暗的迷霧吞噬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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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屏障,鴛鴦交椅,就差喜幛與紅燭。
花綺睜大明眸,一一梭巡這似曾相識,又有些陌生的地方,然後,她的目光餃接到楚阿女乃溫柔的眸子。
「阿女乃--」她喉頭干澀,發出的聲音感覺像極了申吟。
「丫頭--不、不!是三格格,妳醒來了喲!」楚阿女乃急忙走到床沿邊,喜孜孜的喃道︰「妳醒了!謝天謝地、謝菩薩保佑喔!妳昏迷了三天,樵兒可是心急如焚哪!」
「我昏迷了三天?」她困惑著,但突然間,一切的記憶又如排山倒海般的席卷而來。
天漠、馬跡山、仇英、巴鍇、石室,以及……鞭刑!她的眼神倏地變得幽暗。
「感覺如何?三格格。」楚阿女乃人雖老,卻也觀察入微,老人家極心疼她所受到的非人折磨。
「還好。」她低喃。「天漠呢?這屋子是--」
「這是樵兒……的房間,他抱妳回來時,堅持要妳住進這房里。」楚阿女乃解釋。
「阿女乃,那……天漠呢?」她微窘的問。
「我在這兒。」
熟悉的聲音響起,她的心跳也因此而頓了一下,只見楚樵正大步跨進房里,看來十分健康、無恙,且……冷淡。
見楚樵來了,楚阿女乃馬上十分知趣的找了個借口離開。
待阿女乃出門去,他這才揭去淡漠的面具,走近床沿,殷切地俯視著她。「妳還好嗎?」
她搖搖頭。「事實上,不好,我……怕極了。」
「可我記得,當仇英鞭打妳時,妳哼都沒哼一聲。」他微揚著嘴角說。
「我才不想看她躊躇滿志的嘴臉呢!既然知道她不達目的,絕不善罷甘休,那我又何必出聲教咱們狼狽、教她得意呢?」花綺的外表雖柔弱,可行事談吐卻都帶豪氣。
「無怪乎闇達查錦要說妳是靖王府四位格格中最有巾幗氣概的一位,若生在亂世,妳定是另一個擊鼓助夫的梁紅玉。」
聞言,花綺因楚樵話里的親昵意味而臉紅,之後才想起楚樵此話有語病。「闇達查錦?他怎會同你提起我?」
「說起來,咱們此次順利月兌困,可全是闇達的功勞。」
「嗄?!」花綺變得目瞪口呆。
「闇達說,妳上馬跡山那日一早,他正巧打王爺的房里出來,見妳匆匆忙忙的轉身。他看妳形跡惶惶,便一路跟蹤妳到太湖畔,這才明白妳可能是偷听到王爺同妳兩位姊夫的談話,並傻里傻氣的打算單槍匹馬上馬跡山救人。」拉了一張圓凳坐下,他看著她的眼中有著苛責與柔情兼備的神采。
「因為他知道若當下出面阻撓,定會遭妳反對,于是,闇達便遣人快馬傳書回織造署,並找來一票他在江南結識的英雄豪杰,大伙共同策畫待望月那夜潛入賊窟,殺仇英、巴鍇那批賊人一個措手不及。甚至連幫妳驗身那名虔婆,都是闇達安排進賊窟傳信的。」
「是嗎?」花綺又有疑惑了。「听你言下之意,好象早曉得闇達打算營救咱們,可你根本沒見過虔婆,更甭說她怎麼傳信給你了。」
楚樵淺淺的一笑。「記不記得虔婆幫妳簪上的那支簪子?」
「呀!原來簪子里另有玄機呀!」花綺這才恍然大悟。
「是啊!可還有人使性子硬是把簪子往牆角丟。」楚樵揶揄她,但那日晦澀的記憶又讓兩人同時安靜了半晌。
「真該感謝闇達,救我及時月兌離仇英的魔掌。」她先拋下那段不堪的回憶,換了一個臥姿,背上那陣熱辣辣的痛卻令她瑟縮了一下。
「疼嗎?」他不太熱中的問。
「疼。」她坦言。「背後的傷--糟嗎?」
「大夫說這幾日會覺不太舒服,但不至于留下永久的痕跡。」
她點點頭,頓了一下又問︰「闇達呢?我想好好的謝謝他。」
「他已然先回織造署向王爺稟報事情的經過。」
听他這麼一說,花綺的心里不禁涌入一種濃重的悒郁與悵惘。一切都沒改變,縱使他倆曾一同經歷了那麼些休戚與共、性命交關的凶險,縱使兩人的關系早已非比尋常,可他依舊只想著將她送回家人身邊,全然不懂他才是她想倚靠終生的親人。
然她又能怪誰呢?是她自願入馬跡山的,在賊窟里所發生的許多事,又全是身下由己,她如何能責怪他?
思及此,她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她既無權求,亦無權留啊!于是,她最高明的招數,便是佯裝毫無傷感、故作豁達。
「那仇英和巴鍇呢?」她強擠出個笑問道。
「仇英當場就被逮著了,可巴鍇就狡猾得緊,又被他給逃走了。」
「這巴鍇,一定是邪魔惡怪來投胎的,咱們靖王府三姊妹,幾乎全栽在他的手上。」花綺恨恨的道。
「如今舉國上下皆通令捉拿懸賞,想必他逃得過一時,也逃不了一世。」楚樵安慰地道。
「希望如此了。」她再度點頭,又頓了一下,不知是否因為她仍有些困倦,總覺得兩人今日的交談有點奇怪,甚至有些言不及義。她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那只仇英擅自拿走的青玉鐲取回來了嗎?」
「取回來了,就在這里。」他從懷里掏出一對青玉鐲遞到她眼前。
忍著背部的疼痛,接過其中一只,先是察看有無損傷,繼之微轉玉鐲,被其內蘊的溫潤光澤所吸引,直到意識到楚樵熾熱的注視後,她才慌忙地將鐲子遞回,干笑道︰「謝天謝地,這鐲子幾乎沒有損傷。」
但楚樵並沒接過鐲子。「妳堅持不收這兩只鐲子?」他繼續以灼灼的目光燒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