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我回去!我要回去!」她撞入他的懷抱,淚水跌落眼眶。「丑陋,太丑陋了!那是我這輩子都難以抹去的髒垢,我想回去,天漠,帶我回去!」她語無倫次的說,渾身冰冷且直打哆嗦。
「回靖王府去?」他輕聲問,當她是孩子般的抱起她搖晃。
「不,不去那里,我要回咱們的新房去!」她合上眼楮捱緊他。
定下腳步,楚樵俯視著懷里飽受驚嚇的花綺,她仍處于震驚與不言的狀態中,然在經歷了那一切後,又有誰能苛責她呢?
他想提醒她,新房只是兩人短暫的幻想,可今日,她已面對太多的丑惡,稍稍幻想一下又有何妨?「咱們早就在新房里了呀!」
「是嗎?」她不安的環視石室,稍後又點頭道︰「是了,那是你上頭賞賜的翠屏障,來!咱們一起坐我爹爹送的嫁妝--那對鴛鴦交椅上。」
她更貼近他,彷佛經過了地老天荒,她才迫使自己回歸現實。「你一定認為我瘋了吧?天漠,我想,我真的快瘋了……」
「不!妳絕對不會因此被擊倒的。」他以唇貼緊她的太陽穴,內心溢滿憐惜。「妳是我見過最勇敢的女子。」
「是嗎?」她微揚眉睫,並不確定他是真心的恭維,還是只為了要安慰她。
「是,我肯定是!瞧妳,為了我,不懼性命之危,甘冒賊擾之憂,無怨無悔、勇往直前。仔細一想,我楚天漠究竟何德何能?怎值得妳如此的摯情相待?」
推心置月復的言語終于挽回了她些許酡顏與笑影。「值得的,因你是我的相公、我的夫婿。」她深情的凝視著他。
楚樵是如此喜愛她粉靨酡酡、含情脈脈的嬌俏模樣。「來!我幫妳攏攏鬒發,插上簪子。」他執起方才顛鸞倒鳳時幫她抽去的發簪欲簪上。
「下,我不要簪它。」花綺出乎意料,激烈的拔起簪子,往遠遠的牆角一擲。
楚樵並不訝異她此刻的任何反應,事出必有因!他只是靜靜地擁緊著她,等待並聆听。
「那簪子是虔婆幫我簪上的,就在仇英吩咐她把我打理好之後,她居然膽敢一臉詭異的附我耳邊說︰『小心這簪子,銳利得很。』不曉她是何居心?可光看她幫著仇英做那些羞辱我的事,她便是罪無可逭,而那簪子總提醒了我那些屈辱。」她的淚水再度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下。
「甭想,也甭哭了,可也甭忘記,今夜是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妳是我的新婦,而我是妳的丈夫,我立誓,絕不再教妳受一丁點兒的委屈。」他搖晃著她、哄著她,如安慰迷途孩兒般立下他或許沒有能力實踐的誓言。
稍後,花綺終于疲累的偎著他睡著了。
楚樵先安頓好她,再拾起角落的簪子開始思索,推敲那虔婆為何要多此一舉的同花綺說那句話?
將簪子拿到已染了晨色的小窗下,他前後翻轉察看,終于在簪頭綴了朵紅綾花的地方找到一條接合線,前後一拉,簪身與綾花居然分了家;再仔細一瞧,簪身中竟是中空的,里頭好象卷了一樣東西。
楚樵將簪里的東西倒了出來,是個細細小小的紙卷兒,他急忙攤開,上頭僅有幾個字--
立待月援助之,請安心等侯!
「立待月」約指每月十七,而明日就是十七夜了!看來,虔婆必是受人指使,可她是受命于何人呢?靖王爺?尹織造?抑或仇英在故布迷陣?
楚樵假設著,期望的自然是前兩者,在此杌隉不安的時刻,他最想做的無非是將仇英與巴鍇繩之于法;心里懸著的,則是三格格受仇英幾番屈辱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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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不清石室的門是第幾度打開了。
仇英和巴鍇如此頻繁的騷擾,也無怪乎被囚入石室才兩天的花綺便感覺度日如年,憂心仇英和巴鍇會再使出什麼手段來對付她和楚樵。
她的耽憂也不無道理,仇英與巴鍇這對賊男女,不僅臭味相投,連凌虐人的那股變態勁兒都神似。他們本性好諷刺,卻禁不起別人三言兩語的嘲弄;他們的性情陰晴不定,喜怒無常,教人不勝其擾。
或許巴鍇和仇英希望瞧見的,也正是楚樵與她其中一人,或者兩人完全崩潰吧!
楚樵和花綺被迫成就夫妻事實的翌夜,亦即十七月夜,仇英又無緣無故來找碴了。
那時,楚樵與花綺正依依而立,他以手指代替篦子,輕輕順著花綺的縷縷青絲。
「瞧你倆,恩愛得活像神仙美眷,可真教人羨煞。」仇英手扠腰,一步一扭的逼近他們。「可惜啊!只是一種假象,說穿了,你倆也不過是對苟且男女。」
「苟且男女總比狗男女強多了,不是嗎?」頓住手邊的動作,楚樵直指巴鍇與仇英。
有人一句話會說得人發笑?也有人一句話會說得人跳腳,楚樵正是那種有本事教人跳腳的人。
仇英因他的含沙射影的諷刺而老羞成怒了起來。「楚樵,我看你大概是少吃了我仇英一頓鞭子而皮癢難忍了事吧?今日若不抽得你皮開肉綻、俯首告饒,我仇英便不叫『鐵鞭羅剎』!」
說罷,她抽起繞在肩脅的鞭子,如蛇吐信般地抽往楚樵的方向。她擺明了是要先來個下馬威。
楚樵直覺將花綺推得遠遠的,另一瞬間,他前胸後背俱已吃上好幾條鞭痕,可他卻更挺直背脊,毫不畏懼的直視著仇英冷笑。「我楚天漠水里來,火里去的行走江湖多年,妳這幾鞭我會看在眼里嗎?」
「你莫不是要我把你千刀萬剛吧?」
「妳敢嗎?」也許是已然倦于再與這班賊人玩這類一面倒的游戲,楚樵故意激著仇英。
「咱們連格格都敢動,你不過是區區一個捕頭,咱們有何不敢的?」這回是巴鍇抽出預藏在靴里的匕首在楚樵的喉間壓出一道血痕。
眼看巴鍇更用力的壓著楚樵的喉管,花綺忍不住心急的徒手格開匕首護在楚樵的胸前,不顧自己的虎口被刀刀劃出了一道淋灕血痕。「不!以大清格格的身分,我勒令你倆不準再動他一根寒毛!」
「哎喲,勒令耶!榜格就是格格,唬弄人的氣勢果然不同凡響,可格格說的話,對我巴鍇而言,不過就是響屁一個。」巴鍇十分不敬的回答,接著,更不敬的對花綺毛手毛腳起來。「既然妳不讓咱動楚樵一根寒毛,那咱就先動妳一根寒毛如何?」
巴鍇伸手要抓花綺的柔荑,一臉的猥褻表情。
楚樵一時間氣急攻心,手一揮便是狠狠一掌,原想忍耐到救兵到來,可現下,他不出手不行了,打死他他都無法眼睜睜的看花綺遭巴鍇的蹂躪,可沒想到他才一出手,便有兩個壯漢上前來制住他。
這一掌果真厲害,打得巴鍇跌到牆腳去,昏沉掙扎了好半天還爬不起來。
仇英瞇著眼啐他一口,「酒囊飯袋!」說完,她又是一鞭抽來,但這次不長眼的鞭子卻是落在花綺身上。
如同楚樵那般,花綺也被一名壯漢箝制著,那壯漢如老鷹抓小雞般的箍住她,半點也不憐香惜玉。
最最可恨的是仇英,她不斷朝花綺單薄的背甩下一鞭又一鞭,不但扯裂了她素色的單衣,還在她欺霜賽雪的肌膚上烙下鮮紅的鞭痕。花綺拱著背脊,身軀緊繃且不由自主的抽搐起交。
已經是第幾鞭了?疼痛讓花綺的眼前起了迷霧,身子不覺往下滑。
「如何啊?姓楚的,這是教你看清我仇英的手段。我可不怕制不了你,因為我手中握有對付你的王牌,你摯愛的女人--靖王府的三格格花綺。」仇英現出得意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