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良心啊!楚天漠。」眾土匪不禁撫掌而笑,很難得楚天漠也會有調侃自己的時候。
花祈錯愕于他怎能厚顏至此?想偷她的鐲子還當眾招認,可她又直覺楚天漠只是故意唬弄人,她懷疑是否他與這只鐲子、與甪直鎮的楚家二老有所關聯?
念頭在一瞬間閃過!
仇英將臉湊近楚天漠,狐媚一笑後,是一臉恫嚇。「良知對咱們這類盜匪而言是不必要且危險的,記著我的話,楚天漠!」
說罷,她因目的未得逞而恨恨地掉頭,臨去前,還厚顏無恥的當著眾人的面將青玉鐲子套上自己的手腕,宣示那只鐲子已為她所有。
花祈喘息著,怒氣染紅了她的雙頰,有一股沖動讓她想甩仇英那丑陋的嘴臉幾巴掌,再劈頭奪回青玉鐲子--那是楚家二老好意借她的傳家之寶哪!
楚天漠再度看穿她的沖動,堅實的手臂再度如煉般的鎖住她。「不要自找麻煩。」
「可那是楚家的傳家之寶!」眼看著四周的土匪逐漸散去,眼看著仇英大踏步遠去,她意欲追去。
「即使是傳家之寶,也沒有妳的性命重要。」他表情嚴厲,卻無限真誠的提醒她。
但憤怒卻令花祈感受不到他的真誠!
她轉頭瞪他,並被他的背叛所傷害。為了某些奇異的理由,她以為他該曉得那個青玉鐲子對她的意義,以為他會幫她奪回鐲子,可她終于了解,自己實在不能對一個亡命之徒要求太多。
而她執意打內心唾棄楚天漠的靈魂……假設他「有」靈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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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英氣沖沖的沖入寨內大廳,差點撞上端來茶水的大傻。
「姑……姑姑!」大傻結巴的喚著仇英。
仇英火大,執起一杯茶水便朝大傻潑去。「哭哭哭!哭你的大頭啦哭!再不滾遠些,我就教你大哭特哭。」
大傻嚇得轉身便跑,一溜湮就不見了。
「妹子,干啥對大傻凶?好歹他也是咱們的親佷兒,是自己人。」仇豪提醒仇英,要她控制住脾氣。
「是,要不念在他是三哥仇雄唯一的血脈,我早把那一無是處的蠢蛋給宰了。」仇英沒好氣的坐下。「枉費三哥那麼一條鐵錚錚的硬漢子,卻生了這麼個窩囊廢。」
「連自己的佷子都罵得這麼凶?」仇杰搖頭晃腦,不正經的說︰「八成是月事不順吧!」
「呿!」仇英先啐仇杰一句,回過頭才抱怨。「大哥,楚天漠那小子在咱們仇家幫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他以為他是誰呀?一而再、再而三的為了一個臭丫頭羞辱我。」
「哦!原來四妹不是月事不順,而是情事不順哪!」仇杰牛飲了一口酒,更加肆無忌憚的取笑她。
「大哥,你看二哥喝成那個樣子,簡直像是個酒囊飯袋,能成什麼大事?」仇英怒視著仇杰,如今她是看什麼都不順眼。
「誰說我是酒囊飯袋?誰說的?」仇杰瞪大僅剩的那只眼,酒氣沖天的問。「誰說我不能成就大事?」
「我說的!」仇英挑釁的瞪著他。
「妳竟敢這麼說我?!」現在仇杰不僅酒氣,連怒氣也沖天了!
「我就是要說。」仇英正愁一肚子氣沒處發,于是將矛頭指向他。「你沒男子氣概,怕死了楚天漠那柄長劍,你連想要的女人都要不真,只好在一旁流口水,你……」
「敢說我沒有男子氣概?!妳找死--」
仇英的確用話重創了仇杰的要害,眼看著自家兄妹就要上演全武行,仇豪趕緊厲聲制止。「夠了!你們一個為男人、一個為女人,鎮日吵吵鬧鬧的,正事到底辦是不辦?」
「可楚天漠他--」
「四妹子,妳給我听好了,眼前楚天漠在咱們幫子里算是賣刺蝟的張飛--人強貨扎手。但不能否認的,他對咱們極有貢獻,眼前我還不想得罪他,你們也一樣,都給我听清楚了,不準再和楚天漠正面沖突。」
「可是--」仇英一臉的心有不甘。
「有啥好可是的?」仇豪粗聲粗氣的打斷她。「妳別再多說,反正禍端是那批搶來的女子之一,我及早找個貨主將她們送走便是,至于楚天漠入不入妳的殼,得憑妳自己的本事。」
仇豪的結論,令仇英稍覺滿意。「那關于這件事呢?」仇英從懷里掏出告示。
仇豪以僅剩的獨臂接過來,深思著。「我是極想找到這落水的靖王府格格,想想看,若能先逮到她,咱不僅能一雪前仇,弄得靖王爺生不如死,或許,還能發筆意外之財呢!怕的是她早已溺斃。
「何況,江南也不是咱們兄妹該久留之地,待咱們將手頭上的東西交還給大內的畢公公和前江寧織造吳大人,取得那一大筆賞銀後,咱們兄妹便可找個好山好水,穩穩當當的享一陣子福,再也不必餐風露宿,辛苦的干這販賣人口的勾當了。至于靖王府,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到時咱們再精心籌畫個計謀來報復。」
仇英點點頭。「那也未嘗不可。」
仇杰則醉兮兮的附和。「享福?真是好極了!」說完,整個人就咚地一聲,醉倒在椅子邊。
仇英不屑的又啐了他一口,才幫仇豪扶著他趴在桌上。「二哥這麼貪杯,總有一天會誤事的。」
「我會多告誡他幾次的!」仇豪同意仇英的說法。
「對了,大哥,畢公公和吳大人有沒有告知啥時候過來?」
「近日吧!不過,他們謹慎得很,絕不會親自來,一定會派親信找咱們。」
「這也好,快快辦完這事,咱們便快快離開。」仇英突然心生不好的預感。
「怎麼著?人家都說江南好,可妹子妳好象不是頂喜歡江南的。」仇豪迷惑的看著她。
「是不喜歡,人多,總覺得心惶惶,有種不踏實感。」仇英道出了自己的憂慮。
可見,同樣是人,也不見得心狠手辣的就多一分擔當;而話說回來,也不見得傻里傻氣的就少一分膽量。
何以見得呢?瞧!躲在門縫旁偷听仇家兄妹對話的大傻,外表雖傻,心可不傻。即使出身壞胚子世家,至少他是非善惡分明。
在听完他伯伯、姑姑的一番話後,他帶點傻氣的左顧右盼,然後傻不楞登的提起水酒往楚天漠的方向走去。倒了杯水酒給楚天漠之後,就自然、漫不經心跟楚天漠閑聊了幾句。
至于聊的都是些什麼?鮮少有人去質疑。
畢竟,和傻瓜除了說些傻話外,還能說出什麼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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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祈被抓進寨子的第六天夜里!
白晝,花祈從女子們恐懼的低語聲中又獲知了一項駭人的消息--三天後的夜晚,寨子里有一筆交易,她們幾個將被轉手賣給某個往來于絲路的商人。
近黃昏時分,花祈在茅屋里,又湊巧听見仇豪警告楚天漠。
「無論如何,你都務必牢記,她只是俘虜,銀兩才是咱們的首要目的。」
那意味著,仇家兄妹已經將她們悉數賣出?她怎麼甘心呢?
如此一來,花祈又不得不開始計畫第二次逃亡,就在被擄的第六天夜里!
她唯一想到的仍是偷一匹快馬!為了寨外的那些獒犬,或許她得再偷一柄劍,而她唯一能偷得到的,只有楚天漠的劍。
她根本記不得自己是否會使劍,但逃走的信念卻給了她莫名的信心。
花祈明白劍是一個劍客的生命,可她相信楚天漠有極多的自保之道,應該不差這把劍,像她這般手無寸鐵的弱女子才真正需要它。
花祈想過要帶阿觀一起逃,否則,像阿觀那樣弱智又單純的女子,實在很難熬過未來險惡的際遇,可後來,她又提醒自己不要不自量力,畢竟,她目前也是個過河卒子,自身都難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