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他失明的時間還不夠久嗎?否則他的眼楮怎麼能在失明後仍保有那樣的光彩;一度,何旖旎錯覺失去視覺是他騙人的把戲,但當她舉起手掌在他前方晃動了下,他卻毫無反應時,她才終于相信這個事實。
阿騰失明了,除非時光倒流,否則將難以改變這個事實,也或許又因為這情緒的影響,以至于當他突兀的俯下頭來吻住她時,她忘了掙扎。
她應該用力反咬他一口,讓他知道他沒有權利再對她做這種事,可是他臉上那失落又溫柔的表情,令她忘了護衛自己。
有片刻,她甚至感覺自己有股想反應他的沖動,直到他的唇開始變得熱切與需索,她才假裝更換睡姿,避開他逐漸深重的吻。幸好他也適可而止,沒有再進一步,否則她還真不曉得能不能再任由他下去。終于阿騰在仍然滂沱的雨聲中,再次模索著,退出她的房間。
她輕輕轉頭目送他,那一瞬間,她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心情產生了某些變化,那或許是一些嶄新的感動,也或許只是感情的余溫。而這種種感覺令她十分的不安,不安到她急于逃離「綠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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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之旅是陶健方許久以前就允諾唐依娜的——也算替兩人之間畫下一個句點。
這個句點算不算完美,也毋需評斷,反正事情已經走到了這種局面,既然是兩不相欠,那麼不論是下蠱的,或是被下蠱。都不應該有所怨言。
在他訂婚的那夜,唐依娜說︰「我走過許多地方,卻沒到過香港,你帶我去一趟,熟悉一下你的童年故鄉,就當……你我這段關系的最後一抹余香。」
他原本沒有想要答應,可後來還是允諾了。
第一夜,他帶她逛人山人海的夜香港;第二天,搭纜車游太平山以及淺水灣。
第三天,在黃大仙廟里,唐依娜看著廟前那塊大扁額,淺淺微笑。「有求必應?」唐依娜輕輕念著。
「想求根簽嗎?听說很靈!」陶健方側頭徵詢,她看起來不像其他人那麼熱衷自己的「命運」。
「求什麼?」她的笑變成苦笑。「是我的,我不必求!不是我的,我求也求不得。徐志摩先生說︰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不,我達不到無求的境界,只是有……自知之明。」看向正虔心求神問卜的人們,她小心的關閉起心中的感情。
陶健方沉默著,陷入某種意志之戰。
第五章
小鎮的晌午,雨勢仍然奔騰。
阿騰又戴上了墨鏡,手握拐杖,端坐在電視機前「听」氣象,何旖旎則在客廳里來回踱步。
她的確被困住了,與她最急于擺月兌的人,同困在她急于逃月兌的地方。
由氣象報告得知豪雨一時還不會解除,另外還有某個台風直撲台灣而來。
「這場雨眼看是停不了了。」何旖旎煩躁的自語。「我想我得冒雨下山。」
「我不認為行得通。」阿騰冷靜的分析。「答娜剛才打電話來,說山路塌方。公車根本上不來,何況這沿路偶爾會發生土石流,現在下山,十分危險。」
「答娜明明比我們住得更山上,她怎麼可能曉得這邊的道路崩塌,公車上不來?她的消息為什麼這麼靈通?」
「別忘了她是原住民,這里是他們的土地,所以他們會去留意、關心他們的周遭環境,包括天氣!」阿騰的語氣明顯的有說教意味。
可此時何旖旎憂心的是她該怎麼樣才能盡速離開。「是嗎?這麼說來,我還得被困這里一天?」
「也有可能不只一天,後面緊跟著一個台風。」
「你別高興得太早!」他不在意的模樣令她突生氣,他根本一點幫忙的誠意都沒有。
「我該高興什麼?和一只會咬人的貓關在一起,有什麼值得我高興!」他攢起一邊濃眉,奚落她。
何旖旎警覺到自己的脾氣著實暴躁了些。她頗不情願的道歉︰「對不起,我怕有人擔心,所以歸心似箭。」
「我曉得有人關心的那種感覺,我也不會因此嫉妒或幸災樂禍你無法趕回去。」他略嫌僵硬的解釋,接著拿起電視機的搖控器,準確的關掉電視。「在山上住這麼長的一段時間,我已經相當了解那些潛藏的危機,而且,我不希望你……或任何一個朋友,因疏忽而遭遇不測。」
「謝謝你的關心,但至少我該打通電話!」她稍稍消了怒氣。
「趕快打吧!不然恐怕等一下連電話線路都中斷了。」他緩緩踱離放著電話的茶幾,靜立窗邊,那表情,像是不想干擾她的通話。
稍後,電話通了,鐘珍帶笑的聲音在另——頭響起。
「請問找誰?」
何旖旎瞥了阿騰那頎長精瘦的身影一眼,壓低聲音。
「珍,是我,我被困住了,困在阿騰的綠屋里。」
「你是說,他決意軟禁你?」鐘珍驚訝的問。
「不是,我是指我被豪雨困在山上。」
「嚇我一大跳,我還以為他打算囚禁你呢!」鐘珍在電話彼端松了一口氣。
「大陶有沒有從香港打電話回來?」略微側身,她把聲音壓得更低。
「有啊,找了你兩次,被我找藉口搪塞過去了,不過,我看你還是有必要打涌電話給他。」
「哦——」
「對了,你講話怎麼那麼小聲?」
「他……就和我在同一個房間。」
「嗄——你們在同一個房間?」鐘珍低呼,但呼聲未歇,另一個大驚小敝的聲音在電話彼端響起。「小旖,你和誰同房?葉騰嗎?天哪!你受的教訓還不夠多嗎?」
是常茵。由阿騰突然僵直的背可以明了,他已經把常茵的話,一字不漏的听了進去。
真是秀才遇到兵,何況是當著阿騰的面,這下子該怎麼解釋才解釋得清楚?事到如今,她只有硬著頭皮。
「常茵,葉騰和我是『同廳』在同一個客廳,不是……『同房』。」
「咳!我管你和他是同一個客廳還是同一個廚房,反正我要你盡快遠離他,千萬不能對不起大陶……」
常茵義正辭嚴的訓聲未艾,鐘珍的聲音卻再度響起。「哦!和這個大嗓門的鴨霸小泵搶電話,真累。」鐘珍嘆息。「小旖,氣象局好像說除了豪大雨特報,另外還有一個台風要來,我看你還是安全第一,暫時留在山上好了,大陶那邊,我和常茵會再想辦法搪塞一下。」
「謝了,鐘珍,不過,我想我會盡可能利用豪雨的空檔下山。」
「正合我意。」電話不知何時又換到常茵手里。「記住喔!除了『安全第一』,還得確保『身心無虞』,好了,我常青老哥進來了,我們要掛電話了。BYE 更br />
愣視著發出嘟嘟聲的話筒,何旖旎不禁要暗笑常茵好比一陣急驚風;現在她真的有點佩服李杰洛,有辦法把這個直心腸的女孩伺候得妥妥貼貼的。
而他已經在她放下听筒的那一瞬間掉轉過身面對她。「看來,你的『大陶王子』深獲你朋友的愛戴,而我這只『阿騰惡龍』,想必也不用經歷什麼正義之劍,很快就會被王子的擁護者以唾罵的口水淹死。」
他澀澀的撥動一下他的長發,何旖旎為他不自覺的瀟灑動作怔忡了一下,這一刻的他,反而比王子更像個王子。但她不能說出真實的想法,只能安慰他︰「常茵總是心直口快,她沒有惡意。」
「你這位『沒有惡意』的朋友,該不會是恰巧上次用空手道修理我的那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