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之自創的繞口令教煙如笑得肩膀一聳一聳,他關掉大燈之後的一小段時間里,煙如倏忽領悟到夏揚之這種男人何以會如此吸引人了。當他展現溫情時,他是那麼感性、知性又幽默得教人動容啊!案親裴懷石和伊藤美奈子,都是曾經為他感動的人,否則父親不會選擇他來讓他托付終身,伊藤美奈子也不會愛上他。
而她也不例外,在她臨入睡鄉前,她發覺自己竟不知不覺在回味夏揚之剛剛抱起她時的溫暖健捷和愛上他們之間與日俱增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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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遺憾的,夏揚之和裴煙如的和諧狀態在隔天因為夏揚之突然發現的一件事,及其後這件事的被證實而宣告終止。
事情發生在隔天早上,被吵醒的還是揚之,只差這次吵醒他的是他自己設定的鬧鐘。
當然,沒有太出乎意料,他醒來之後第一件注意到的事,仍是身上某部分有些奇怪的重量。裴煙如不僅入侵了他的領土而且還睡得極香熟,她的小腿跨在他的小腿上,而那條權充分界線的毛毯,早已被她踢下床,可憐兮兮的躺在地板上。揚之好笑的發現,她不但有‘歹睡癖’,還有踢被子的惡習,難怪要感冒了。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尷尬--他習慣不穿太多衣服睡覺--套上晨褸之後他才迅速的跳下床按止鬧鐘。
床上輕微的騷動令揚之不覺回頭去察看有沒有吵醒她,可是映入跟簾的春色卻令他倒抽一口氣!此時此刻,她的睡姿極為不雅,卻意外的撩人。
昨晚,他就看出她的直筒棉布睡衣非常非常的工整端莊,奇怪的是,愈端莊工整的衣服,制造出來的穿幫效果就愈教人心跳加速。
她睡成大字型,棉睡衣滑高至大腿根部,揚之不覺咽了口口水,他幾乎可以瞥見她腿間的暗影。
非禮勿視!他呼吸有點急促的掉開眼光,甩甩頭又甩甩手,渴望利用一陣小小的運動來排遣男性的蠢蠢欲動。這根本是一種不該出現的感覺,他是個婦科醫生,見過的女性軀體不在少數,但他總能以婦科醫師的專業與道德來規範自己,除了美奈子,他對哪一個女人都沒有產生過這種騷動,因此他相信他是因為深愛著美奈子,才會產生佔有的感覺,可是現在對裴煙如衍生的異樣感受,讓他幾乎推翻自己一向自認的專情、忠誠。
不!他八成是有點神經錯亂了,不然就是剛睡醒神智不清,他不相信裴煙如那樣看起來像個發育不良孩子似的女人也能給他感官上全然的沖擊,他需要的是像美奈子那種有絕對女性柔媚的女孩。
不!他不相信!他既惱怒又氣憤的旋身,就在這一剎那,他的手揮落床頭櫃上的一包東西,袋身的破裂及某種顆粒落地唏哩嘩啦的踫撞聲令他急急收回異樣的心思。
就著不太明亮的早晨熹光,他懊惱的俯身在地板上模索,之後他確定自己揮落的是一包藥,一包上面書寫著『裴懷石院長服用’幾個字樣的藥包。
他低聲詛咒,這就是心術不正的報應了!無奈的看了看散落一地的藥丸,他開始揀拾,就在他撿起一顆時,卸赫然發現那些藥丸很眼熟。他困惑之至約瞪視著手中的橙色藥片,假如他沒有在瞬間得了白內障或青光眼,那麼他可以肯定這些藥片是他時常開給病人補充營養的‘綜合維他命’,裴懷石得的是腦性腫瘤,吃這麼一大包維他命丸有什麼作用嗎?
揚之的好奇與疑惑,讓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內幕,更開啟了他另一段不平衡、苦澀的心路歷程。
一小時後,他由仍睡眼惺松的裴煙如那邊證實,他的岳父大人自從查出病因以來,服用的一直只有這種橙色藥片,而這種藥,還是腦科專家顏醫師開給他父親長期服用的特效藥。
這下好了,揚之腦海混沌紊亂成一片,從幾時起,醫學又證明了‘綜合維他命丸’有治腦癌的功效?他覺得自己十分胡涂、困惑,又覺得自己有點茅塞頓開,他決定去找某人求證。
兩個小時之後,他在醫院的腦科找到正聚精會神盯著一張腦部X光片的顏醫師。
他乍見揚之,似乎十分訝異,然後他走到揚之跟前回他握手,順道掩飾他的驚訝,他微笑道︰「听說婦產科籌設得十分順利,要先恭喜你了!」
「謝謝!揚之同他握過手後,開始用不明顯的方式打量著眼前這位頭發有點斑白,戴著一副黑邊眼鏡,有標準學者風範的長輩。
听說,他是裴懷石讀醫科時期的學弟,裴懷石對他提攜不少。似乎,裴懷石總是慣常對別人施予恩惠或提攜別人,然後在必要時要求回報,而以裴懷石的這種行事方式,當他要求也曾蒙受他恩澤的顏醫師幫他演上這麼一出‘假病記’,應該也是不無可能。
揚之無奈的想著,眼前他最該考慮的是該如何開口問顏醫師--裴懷石病情的真偽?是開門見山?還是迂回婉轉?幾秒後他決定選擇前者。
不過還是顏醫師吃不住他沉默的眼神,也許是做賊心虛的心理使然,他有點不安的清著喉嚨問︰「夏醫師,你抽空光臨腦科,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揚之點頭,「無事不登三寶殿,的確,我是有些疑問。」他踱步至顏醫師的辦公桌前,輕輕放下幾粒早上他由掉落在房間地板上撿來的橙色藥片說︰「想必顏醫師認得這些藥丸,听煙如說起這是顏醫師您開給我岳父服用,專治腦瘤的‘特效藥’,這正是我的疑問所在?因為長久以來,我也曾開出不少這種藥給我的病人,而我開出時它的名稱叫‘綜合維他命’而非‘腦癌特效藥’,不知顏醫師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顏醫師的眼楮踫上那幾顆藥丸之後,臉部的表情定極精采的,他由起先的不信、驚慌,轉為心虛與嘆息,他和揚之對視幾秒,終于點頭苦笑道︰「我早說過紙是包不住火的,事情遲早會有被發現的一天,可是裴院長說這是唯一能讓你及早收拾行囊回台灣的方法,也是唯一能保障煙如一生幸福的方法。」
「用假裝他得了絕癥這種把戲也許真能把我騙回台灣,但是,這種把戲可就不一定能保障裴煙如一生的幸福了!他難道不怕在我獲知真相時,會造成適得其反的效果?」揚之內心極其憤怒,臉上即是冷峻的笑。
「可是,你和煙如已經結婚,古人說一夜夫妻百世恩,再怎麼說,你也沒有後悔的余地了。何況,煙如是一個那麼柔馴善良的女孩,再加上裴院長打算留給你們夫妻倆的這一大片產業,我想,你沒有什麼可抱怨或遺憾的吧?」顏醫師邊拿出手帕擦拭在冷氣房內仍汗如雨下的額頭,邊一臉大惑不解的問。
看來,裴懷石讓顏醫師知道的事情還真是不少,揚之冷笑的想著。可是,顏醫師又怎知道他夏揚之心中真正的遺憾是什麼?抱怨又是什麼?而他的岳父大人裴懷石又怎知在他設下這麼個看似天衣無縫的圈套時,他夏揚之和裴煙如又早已訂定了另一種契約,一種只當‘掛名夫妻’的契約!
人生有時就是這麼可笑又無稽的。
裴煙如也是這個圈套的設計者之一嗎?不無可能,畢竟先提出‘假結婚’這個要求的是裴煙如,如果她也是設下圈套的人之一,那麼她的確是個不錯的演員,盡避她骨子里是個包藏禍心、預藏陰謀的小人,她卻把女性的柔順良善表演得淋灕盡致,連他都不得不佩服,並差點拜倒在她的演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