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園子里突然出現一個堆著滿臉笑容的阿姨,她的笑容燦爛得使小女孩產生錯覺,小女孩認定她是聖經上提到的有樂圈的天使。她帶著小女孩喜愛的餅干、糖果、玩具,及教人炫目的笑容,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迷惑了這個小女孩。
小女孩輕易丟掉背負多年的孤獨,輕易的向天使傾訴她所有的寂寞與不安全隊還有更多的心事與小秘密,小女孩忘形的纏著她的天使。然而,黃昏很快便向她們靠近,天使必須回到她自己的國度去了,臨走時天使用她過多的笑容保證這,她會再回來看她,她要讓小女孩的貧瘠園子布滿香花綠樹。天使一再的保證,
———她一再保證的。可是——她從此沒有再回來過,沒有再回來看項用心等在貧瘠園子里的小女孩。而小女孩的園子,永遠不曾變成她一心想望的花木扶疏的美麗園子,它們直至她長大、成人、懂事,仍連一林綠綠的小草都沒有。因此小女孩從當時起,使禁錮起自己的心。不再相信任何帶著燦爛笑容的天使,也從此不再輕易向人吐露太多心事。」
听完故事,江野慣常的沉默著。他明白眼前這個小女人就是故事中的小女孩,也明白再多的語富、任何的語言對她而言都是多余的。他只能沉默的看著她易感的猻卻無力的,了解到他無法看顧她脆弱的心。
她乏力的按壓額角說︰「這就是我們這種孩子的悲哀,不知道該把自己的心交給誰才正確?你們這種正常家,庭里長大的孩子,輕易就能擁有‘愛和信任’。而我們——誰保證能給我們永遠的愛和信任?」
江野除了沉默,還是沉默S只是手不黨的擁緊以菱那瘦弱又單薄的肩。他感覺她像雙身負壓傷的小鳥,在正午的驕陽下,竟厲害的顫抖著。這麼一副柔弱的肩,由小到大扛了多少重擔啊?
「如果可以,讓我幫你扛一些吧!你肩膀的負擔太多、太重了!」江野忘情的加重在她肩膀的手勁。月兌口而出。
以菱倏地鼻頭一酸,眼眶就不爭氣的潮濕起來,她知道他的意思,但她仍須理智的潑他冷水,「你—一能幫我扛多少?
又想幫我扛多久?」她眨回即將落下的淚水,勇敢的望著他說︰「我不否認很希望有雙強壯的臂膀可以依靠,只是——我求你,如果你做不到或者只想分擔一點點,都不要開口問我需不需要你的分擔!」
她的眼光透過他,再次落向不知名的遙遠地方。「我會害怕,我會懸著心。你看過挑扁擔的人沒有?他的扁擔下若是兩只籃子,會比較容易平衡,如果僅剩一只籃子,你可以想像這只籃子的下場。我害怕到時侯你幫我扛了一半才揮袖而去,到時侯我會像少了一只籃子一樣。啊!如此我寧可一個人扛得搖搖晃晃,扛翻了還可以自嘲咎由自取。」
江野了解她的意思,太了解了!她這段話是在警告他說︰「江野,如果你不能給我全然的愛和信任,那麼就遠遠的滾一邊去二別來招惹我!」是的,她不要一半的愛、一半的信任。她能接受的是能全然臂膀及永恆的愛與信任!
你能給她多少?江野自問著,連都無法保證他能給她多少阿!他本是個一心對婚姻、承諾這些字眼避之猶恐不及的人,他連開導她的權利都沒有,更何況面對這兩個如此嚴重的形容詞——愛與信任。
他悲哀的想著。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以菱失望的接受他沉供所代表的含意,在心沉到谷底時,她毅然而然的開日說。」我今天話很多,感謝你不厭其煩的聆听,你是一個很好的听眾,真的謝謝你!」
「感謝」?他又降級成「听眾」了?野突然想大笑一場的沖動。默默的觀察著她又變口初識時那個客氣、冷漠的江以菱,他知道自己的緘默重創了她。
江野沉默的載著她出了停車場去吃飯。吃過飯又沉默的送她至「粉紅格子」表演。而當他再次默默的坐上老位置聆听她的歌聲時,他心緒復雜的分不清這是臨去的戀棧?還是某種程度的不舍?他抽著一根又一根的香煙,一次又一次的透過煙霧看她,看她面無表情的唱過一百又一首輕快或悲傷的歌。而現在,她正唱著︰
誰撿到這張紙條,我愛你
誰撿到這張紙條,我需要你
我甚至連個講講話的人都沒有
所以,無論誰撿到這張紙條,我愛你
听到吉他聲夏然而止時,他也看見地閃著淚光的眼楮,在燈光下,在煙霧中,深深幽幽。淚水使佔們像一潭黑暗中閃動鱗光的湖水。
而他突然心慌意亂的感覺自己是個行將溺水的人。他想奪門而逃,又舍不得現在就棄她而去。直到他提醒自己當舍則舍,難舍時亦得合;直到他提醒自己非得等到傷害形成更深時再舍嗎之後,他才毅然決然的打開椅子大踏步向櫃台買單。
江野不曾再听清楚以菱唱什麼歌了!她的音浪在他推開餐廳的門時被門外驟來的大雨遮蓋了。池吁出一口氣進入雨中,這是一陣適合情人分離的驟雨,突兀又狂暴。他倆能算是「情人」嗎?他落寞的在雨中微笑,並回想兩人之間那唯一的吻及她的「愛與信任」。一切都錯了嗎?
舉步艱難的江野走在雨中,不想理會路人異樣的眼光。他
的腦海里重復著以菱帶淚的眼楮,也重復著那幾句歌詞︰
誰撿到這張紙條,我愛你
誰撿到這張紙條,我需要你
我甚至連個講講話的人都沒有
所以,無論誰撿到這張紙條,我愛你
第五章
大肚山上很久沒有出現過這種壞天氣,連續多天的霪雨霏霏,梅雨季節今年出現得特別晚,卻又出現得切合江以菱的心情,一個快要發霉的人的心情。
而偏偏今天又是個適合胃病發作的用木,她只好讓今大的工作像窗外的雨「泡湯」。胃病,這種還是好不了、死又死不了的病,吃下再多藥,也無法根治。她蜷縮在自己用藤制席子鋪成的床鋪上,抱著一粒厚厚大大的枕頭壓在微微抽面的胃上,剛剛吃下的胃藥終放開始發揮效用了。
咳!另一個賣火柴的女孩。江以菱依舊是無依無靠,而江以菱的白馬王子也早已有了另一個白雪公主。笨女孩!她暗罵自己、眼楮又蒙上淚霧。以菱不知道老天爺賦予她生命(她從來不想把賦予自己生命的責任牽連在父母這種名詞上,因為她是個父母不詳的孩子。)到底有什麼意義?她苦苦的熬過二十年,卻還是不清楚自己可以追求什麼?又能追求到什麼?二十歲是年輕的嗎?她卻覺得自己好老好老了,老到什麼滄桑都經歷過了。若能,她想死。她想起江野所說的那個故事,那個十七歲就跳了海的男孩子,他比自己更年輕于是嗎?她也想起另一個二十五歲才看第一次海的生命;沒經過幾年,他也走了不是嗎?那麼,宿不宿命、與不與命運搏斗,都已無關緊要了,她如今終以明白一個與命運搏斗的生命,背後是須要多少只手、多少顆心的支撐啊!可是她什麼支撐都沒有,現在的她只感覺自己是一面即將原紀的破法。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以菱怔忡的回過神,她起先以為自己听錯,等另一陣‘篤篤……」聲響起,她才肯定是敲在自己的門上,會是誰呢?房東太太嗎?她揣測著,不想出聲,只無奈的起身打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