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許多听他號令的屬下,為什麼偏偏挑她來執行這樣的任務?就因為她身為他忠心耿耿的心月復,所以連這等下三濫的事情都得替他做?
想著,清絕美顏逐漸凝結雪霜。
「……妳似乎不太高興,蟬兒。」低沉微啞的嗓音性感地拂過她耳畔,激起她一聲不由自主的喘息。
她迅速拉開自己與來人的距離,冰眸一揚,果然映入藺長風那張在月夜下顯得格外詭魅的俊顏。
「嚇一跳?」劍眉一揚,星眸掠過半嘲弄的燦光。
「我差點把你摔出去。」她抿緊唇。
要不是她認出了在她耳畔低喃的嗓音是屬于他,她真會利用柔道技巧給他一個過肩摔。
「妳摔不動的。」對她冰冷的響應藺長風只是毫不在意地聳聳肩,「十年來除非我讓妳,妳從沒一次能夠真正將我摔出去。」
「我知道,不必你提醒。」她咬牙。
他凝望她,彷佛知道自己刺傷了她的自尊,灰眸閃過一道異光,「她平安回去了?」他轉了話題。
「當然!」
他听出她語氣的不滿,「妳不高興嗎?」
她不語。
「妳不高興我派妳做這樣的事吧?」
「我只是個屬下,沒資格挑剔主人交付給我的任務。」她咬牙,語氣固然恭謹,其間蘊含的意味卻諷刺。
藺長風當然听出了,仰頭,迸出一陣低沉笑聲。
她顰眉,抬眸凝定他,水紅的櫻唇微顫。
半晌,他終于停住笑聲,瞥向她的眼神有對這個屬下的淡淡贊賞,「有話就直說吧。」
「你--」她深吸一口氣,「你怎麼敢招惹她?她是秦老的女人!」
「我知道。」
「她只要仔細打听,就知道住在那棟屋里的主人是神劍。」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他漫不經心的響應惹惱了她,「如果她不小心說出去,不但你的身分曝光,你跟她偷情的事情也瞞不過秦老的耳朵!」
「她不會說的。」對她的抗議他只是這麼淡漠一句。
她挑眉,不解。
「不但不會說,她還會幫我們演一出戲。」
「演戲?」
「妳以為她怎麼知道我住的地方?是我告訴她的!」他冷冷一撇嘴角,「我要那個女人來找我。」
「為什麼?」
「因為我要她成為我的女人,心甘情願听我的話。」
陰冷的嗓音在月夜里听來分外冰寒,連寒蟬都忍不住微微一顫,「你想……你想怎麼做?」
灰眸一冷,閃過嚴酷闇光,「我要她去勾引楚行飛。」
***
他太可怕了!
他告訴那個女人要她主動勾引楚行飛,並在他安排的人到達現場時假裝自己正遭龍門少主脅迫。
他要那個女人幫他演一出戲破壞楚行飛的清譽,造成他與秦老之間的矛盾。
可他沒告欣她,這出戲的下場很可能會令她招來秦老怒意,遭他打入冷官!
無風不起浪。
見過世面的秦老自然不會認為這樁丑聞的發生單純該怪罪于楚行飛,他認為要不是那女人無故賣弄風騷,一向少近的龍門少主不可能對她做出非禮之舉。
這樁鬧劇八成是你情我願的結果!
于是秦老果然中計了,自此更加對這個總愛暗中扯其後腿的龍門少主嚴重感冒,跟著在藺長風刻意的拉攏下,加入他逐漸聲勢浩大的陣營。
而那個女人,則在被秦老命人狠抽一頓後,跟著以賤價賣至舊金山的煙花窟,過著送往迎來、含怨帶悲的生活。
對這樣的發展,藺長風只是冷漠一句,「這是紅杏出牆的女人應得的下場。」
問題是,她紅杏出牆的對象是他啊,而且是他主動勾引人家、暗示她投懷送抱。
利用完了便這樣若無其事地一腳踢開?太可怕了!
一念及此,寒蟬不禁一顫,冰顏比平素更加雪白幾分,而胸口,從不輕易掙月兌韁繩的心跳,逐漸奔騰。
為了拉攏龍門各大老,為了令他們一一背叛龍主與楚行飛、投入神劍的陣營,他究竟還要耍多少類似的手段?
他--究竟會做到什麼地步?
第四章
她怕他。
寒蟬--他視為心月復的屬下怕他。
事實上,從他正式將她收為己用,當她從每一回他指派給她的任務逐漸了解他的作為後,那恐懼便從未消逸。
而這兩年來,更有加深的趨勢。
她是該怕,藺長風想,扣著玻璃酒杯的手指微微一緊,俊挺的身子一旋,灰眸調向窗外。
窗外,是一片暗沉天幕,無月,也無星。
完全黑暗、沉寂、流轉著冰冷氣息的夜--這樣寒涼而蕭瑟的夜,適合迎接死神的到來。
是啊,他就是死神,將會在今夜拉楚南軍下地獄的死神。而寒蟬,會是他身旁的牛頭馬面,他將賜給她榮幸,親手攫取龍主的性命。
她怕了嗎?
身後略微沉重的氣息傳來,在寂靜暗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她怕了吧。藺長風冷冷一勾唇角,拉起半嘲諷半詭譎的弧度,他凝望窗外,耳畔卻靜听寒蟬急促不定的呼吸,半晌,手腕搖了搖杯中的威士忌酒液,舉頭一仰而盡。
與她猶豫倉皇的心情比較起來,他一顆心鎮靜得有若老僧,呼吸平穩,思慮澄澈。
殺人對他來說已如家常便飯,從他十八歲那年第一回殺人開始,一顆屬于人類溫熱的心便逐漸失溫,成了魔鬼。
至今他還記得初次殺人時,那恐懼、驚慌、愧悔、憎恨以及哀痛所交織出的復雜心情,直到多年後,那可怕的感覺依然緊緊糾纏著他,像一個地獄漩渦,在每個黑夜等在他夢里,威脅將他吞噬殆盡。
現今,在他溫熱的胸膛上,仍擱著一顆用鏈子穿過的子彈--算是個護身符吧,因為藺師父告訴他將第一回殺人的子彈留著,可保未來運氣安泰。
藺師父。商長風默念著,一面探手入胸懷,取出了子彈,擱在掌心上細細把玩。
這顆子彈,是他初次殺人時將對方一槍斃命的子彈,子彈穿過的心髒,正是屬于藺瑞安的。
第一次殺人,殺的便是親手教導自己射擊的師父!
一股熟悉的心痛驀地襲來,揪得藺長風濃密的劍眉不覺一蹙,他閉眸,屏息,靜立不動,等待著擾人的情緒過去。
這麼多年了,他以為自己早已完全忘卻親手殺死自己師父的悲痛,卻沒想到一念起,竟還是淡淡哀傷。
他不該早已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魔鬼了嗎?這該死人性的軟弱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可惡!他想,右手用力握緊酒杯,不停地用力,忽地捏碎了酒杯,玻璃的尖端割破了手指,滲出鮮紅的血。
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驚呼。
他毫無所覺,既沒听到驚呼,也不覺手指疼痛,只全心全意,沉浸在多年前那個夜晚。
那一夜,跟今晚一樣,也是個冰涼嚴寒的冬夜--
「你必須殺了我,長風,沒有第二個選擇。」藺師父說道,沉靜鎮定的神態令人簡直無法想象他說的竟是這樣一番話。
他不敢相信,「為什麼?」
「龍主的要求。」
「龍主的要求?」這簡直沒道理!「他為什麼要這麼要求?」
「因為唯有親手殺了自己的師父,才能證明你確實學得我一身本領,證實你青出于藍。」
「這……」這太可怕了!「簡直莫名其妙!有很多方法可以證明我的本領不是嗎?你可以安排像從前那樣的考試……」
「這就是考試,長風。」藺瑞安平靜地說,「我就是你這回的題目。別以為我會乖乖等你來殺,給你二十四個小時,二十四小時內你要沖破我設下的重重陷阱,取我性命。」
「師父--」他不能!他無法想象!殺人已經夠可怕了,更何況弒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