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門與神劍的事,有他來處理就夠了,不需要將兩個好友也扯進來。
何況他並不清楚這一回長風想做到什麼地步,如果必須賭上性命,當然更不能牽扯他們倆下水。
一切就由他自行承擔吧……
「行飛,你在想什麼?」迷惑且微微慌亂的嗓音拂過他耳畔,拉回他片刻迷蒙的神思。
「沒什麼。」他微微一笑,強迫自己保持一貫的淡定,「我只是在想這回去加拿大有哪些事必須處理的。」
「是……是這樣嗎?」戚艷眉仿佛不太相信。
「就是這樣。」他微笑加深,湛藍的眼眸璀璨,「艷眉,你希望我帶什麼禮物回來嗎?」
「你……你會回來?」她顫著嗓音,手指抓住他衣袖一角,凝向他的美眸尋求著保證。
「當然。」
「可是……可是我總覺得好怕……」她沙啞地說,「你的表情好嚴肅……」
楚行飛心一緊。
雖然她有自閉癥,卻並不代表她感覺不出他的異樣,甚至遠比一般人敏銳幾分。
她用她的心來感覺。
「我當然會回來,艷眉。」他柔柔說道,一把拉近她,輕輕擁住她縴細的肩。
「真……真的?」
「真的。」
她仰起頭,「你不會不要我?」
他蹙眉,「你怎麼會這麼想?」
「因為我……昨天丟了那麼大的臉……」她凝睇他,泫然欲泣,「我怕你覺得麻煩……」
「不會的,艷眉。」他輕柔地說,性感的氣息暖暖地拂過她耳畔,「我永遠不會覺得你麻煩。」
「你願意繼續教我?」
他當然願意教她,願意盡他一切所能,只求她有一天能獨立自主,即使他不在了,她也能過得很好。
他只求老天給他足夠的時間教她──
「我當然願意。」他只是淡淡的許下一句承諾,語調平穩,絲毫沒泄漏內心的一絲激動。
而她,深深地、深深地望入他的藍眸,仿佛意欲在其間尋求真實的確認。
天!
他幾乎無法承受那樣純潔澄透的眸光,只能咬緊牙,希望她無法真的看透他的靈魂。
※※※
行飛說謊。
他為什麼要說謊?為什麼不肯對她坦白?
她凝眉,穿著一襲鵝黃棉質長裙的窈窕身軀坐在起居室窗前,怔怔地望著窗外。
仲秋的中央公園,已有幾株樹木染上淺黃,秋意盎然。
她怔怔地望著,看著男女老少或在公園林蔭下散步,或溜著直排輪,還有幾對情侶在草地上熱情地依偎。
迷蒙的眸光圈住那幾對情侶。
他們一下牽手、一下擁抱、一下又難分難舍地親吻,甚至不惜滾落草地……
戚艷眉看著,頰畔染上淡淡霞暈,心跳跟著莫名失速。
這感覺好奇怪。她撫著胸口,為什麼看著人家在草地上翻滾會讓她心跳失常,臉頰還有一點點發燒呢?
為什麼窗上會忽然映出楚行飛俊逸漂亮的臉孔,對她淺淺地笑著,藍眸閃著意味深長的輝芒?
那樣的眼神──每回行飛只要以那樣的眼神看她,她就忍不住臉熱心跳。
她想起了有一次在公路上,他特地停下車親吻她的額頭,還有許多次,他為了安慰她輕柔地將她擁入懷里。
靠著他胸膛的感覺是那麼安全又美好,讓她忍不住要眷戀那樣的滋味,而且,還渴望一再地品嘗……
「哦。」一思及此,戚艷眉不禁對自己輕聲驚呼,雙手撫上自己既溫熱又仿佛沁涼的頰。
她在想什麼?她這樣的想法算不算得上變態?
可她真覺得好奇怪,從前她最不喜歡與他人有肢體上的接觸了,現在她不僅習慣了他的踫觸,甚至還渴望更進一步。
她希望他擁抱她時能更用力一些,希望自己能更貼近他的胸膛,希望他的唇不只烙印她的前額,也能落在其他地方……
天!她是個狂嗎?
他才剛剛上飛機,她就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嗎?
戚艷眉驀地對自己搖頭,強迫自己不再繼續想下去,可呼吸卻就著玻璃窗長長一呵,左手無意識地開始在窗上刻畫。
行飛,行飛,行飛……
她寫著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逐漸佔領她面前的玻璃。
她不停地寫,全心全意地,仿佛意欲藉著這樣虔誠的動作為遠方的人帶去無盡的相思與祝福。
她思念得如此專心,以至于完全沒察覺一個高大的身影正緩緩侵入起居室,在她身後站定。
那高大挺拔的身軀凝立著,一動不動,嚴凜的臉龐注視著她在窗上不停刻畫的動作。
她寫得專心,他看得入神,任時間靜靜流逝。
終于,男人開口了,低沉平穩的嗓音劃破一室靜寂。「你很想念他?」
她一陣驚跳,迅速旋過螓首,眼瞳映入一張線條分明的臉孔,而當眼眸與他冷冽的灰眸交會時,她的呼吸跟著凌亂。
「你……你怎麼會在這兒?」她震驚地問,迅速別開與他交接的眸光,同時,縴細的身子跳下窗台,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來拜訪你。」他說,語氣冷靜而平淡,絲毫不以她對他的排拒為意。
「你……我不想見到你。」她揚高嗓音,听得出十分慌亂。
她怕他。
他一扯嘴角,揚起譏誚的弧度。
怕得好。她是該怕他。
「我是你的未婚夫,艷眉。」他平板地說,「你必須見我。」
「不!你不是……」她躲避著他的眼神,「媽媽說已經取消了……」
「只是暫緩。」他修正她的說法,「你的母親說你還有些猶豫,要我給你一點時間考慮。」
「不必……我已經考慮過了,我……我不要……嫁給你。」
「你確定?」
「確定。」
「因為楚行飛?」他忽然冒出一句中文。
她不覺訝異,揚起眼眸,「你會說中文?」
「當然。」他微微笑,笑意卻不及眼眸,「我甚至還有個中文名字。」
「是……是嗎?」
「藺長風。」他注視她,「听過嗎?」
她搖頭,「沒有。」
「當然,你最好沒听過。」藺長風說,驀地自唇間迸落一陣低沉笑聲。
戚艷眉听著,背脊奇特地竄過一絲冷意。她斂下眼睫,悄悄窺視這個她只見過數回,卻每回都令她心驚膽顫的男人。
他身上有一股奇異的冷酷,她奇怪為什麼母親總看不出來,還認為他是個禮貌優秀的好男人。
「你很喜歡楚行飛?」他問,眸光冰冷。
她再度打了個寒顫,「我……我是喜歡他。」
「想嫁給他?」
她點頭。
「你認為他會娶你?」
「他……」他從沒那樣說過。「我不知道。」
「他不會娶你的。」
「什麼?」
「楚行飛不會娶你。」藺長風說得斬釘截鐵,語氣顯得十足有把握。
他憑什麼這樣說?
戚艷眉懊惱地咬緊牙,「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了解他。」
「你了解他?」她愕然,半晌,忽然記起他們兩人曾在餐廳里交談過,只是他們使用的是她听不懂的語言。而她當時太緊張,也忘了詢問行飛與他的關系。
他們當時使用的語言,不是英文,也不是華語,難道會是……愛爾蘭語?
戚艷眉倏地睜大眼眸,愣愣地望著眼前的男人。
他叫CharleyMayo,是愛爾蘭後裔,外號「蒼鷹」,因為他有一對銳利如鷹的灰眸。
灰眸,愛爾蘭裔,與行飛有幾分相似的五官──
天啊!難道他是……莫非他竟是……
戚艷眉再也忍不住滿心疑惑,沖口而出,「你是行飛的哥哥?」
灰眸掠過一道銳利如刀的冷芒,「他告訴你了?」
「他……提過一些小時候的事,他告訴我他有個哥哥……」她瞪著他,嗓音消逸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