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選主菜,點心則讓服務生為你推薦這家餐廳最受歡迎的三種,然後你再從中選擇一種就好。」他告訴她,「飲料的話你可以點檸檬水或者熱咖啡,看你當天想喝哪一種。」
「檸檬水或熱咖啡……」她喃喃,要自己記住他的叮嚀。
而他在這時候,便會溫柔地望著她,注意她表情的細微變化,直到確定她完全了解為止。
她從來沒有像這樣學習過──從前在學校時,老師們當然也會教導她日常生活的應對進退,教導她如何上餐廳、如何點菜,在社交場合如何與別人攀談、回答問題等等,可他們從來不會帶給她如此大的安全感,不會讓她有種只要自己肯努力,一切絕不是問題的充實信心。
可只要在他身邊,只要他在一旁用那種溫柔而鼓勵的眼神望著她,她仿佛便能得到某種力量──一種讓她有勇氣乘風破浪的積極力量。
而且,他並不只把她當自閉癥女孩教她日常生活瑣事而已,他還帶她去辦公室,讓她跟在他身邊,練習一些簡單的助理工作。
「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培養成一個能獨當一面的女總裁?」他熱情地宣稱,眸子像星星一般閃耀著璀璨光芒。
「你……你是說我可以……成為戚氏集團的總裁?」
「當然。」
「怎麼可能?!」她不敢置信。
「當然可能。」對她的疑惑他只是胸有成竹地報以微笑,「你有這方面的天賦,艷眉。」
而她只能瞪著他,那一刻,胸膛驀地脹滿某種難以形容的滋味,令她沒來由地想哭。
他居然說她可以成為集團總裁,他信任她有那樣的能力,他居然……居然信任她!
爸爸、媽媽、老師、舅舅……從來沒有人認為她有一天能獨當一面,不僅能照顧自己,還能做自己喜歡的工作。只有他,只有他!
他說她有天賦,他說她能夠工作,他信任她有一天能獨當一面!
行飛、行飛、行飛……
她簡直不知該如何處理內心的激動情感,只能不停地、不停地在心里默念著他的名,藉此安定自己的心,也藉此得到力量。
當她覺得害怕的時候,當她感到猶豫的時候,當她因為他交代下來的公事忙碌得慌慌張張的時候,只要在心里念著他的名,所有的害怕、猶豫、慌張便會逐漸褪去,光明燦爛的信心又重新充實她的胸腔。
簡直就像魔法一樣!
戚艷眉忍不住在唇畔漾開甜甜微笑,有時她真覺得行飛就是她命運的魔術師,在她身上施展令人驚異的魔法,讓她一天一天逐漸煥然一新。
當她第一次成功地為自己作主點菜時,她覺得他像魔術師;當紙張第一回听她的話乖乖地自影印機中吐出來時,她也覺得他像魔術師;當她站在紐約熙來攘往的熱鬧街頭,卻沒有被那些凌亂刺耳的噪音嚇著時,她更確定他是魔術師無疑。
他真的太神了!
他不只是逐日改造她的魔術師,也是逐日掌握戚氏集團的領導人。
不論在一旁注視他處理公事,或悄悄偷窺他主持會議,她都發現自己忍不住要傾慕他從容不迫的領袖氣勢,忍不住要敬佩他指揮若定的領導才華。
如果她像他贊美的那樣,善于從細微之處觀察出問題所在,那他就是那種善于解決問題的人。他懂得聆听他人的意見,具有在最快的時間內消化與分析的才華,然後以所有人都不禁佩服的決斷力迅速下達指示,並隨時掌握策略執行的進度。
他是天生的領導者。戚艷眉相當懷疑……不,是根本不相信自己有與他並駕齊驅、甚至超越他的一天。
不過沒關系,即使她終究無法及得上他,只要距離他不太遠、能夠望其項背,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只要證明自己終究還是有生活與工作的能力,證明自己還配得上他她就很高興了。
請給我時間,行飛,我一定不會令你失望的。她在心底悄悄地立誓。
她要證明自己夠格成為他的妻子。
※※※
「她不能成為他的妻子!」帶著濃厚恨意的怒吼聲響徹整間色調冰冷的辦公室,「我絕不答應她嫁給那個野心分子,絕對不許!」
藺長風沒說話,動作優雅地點燃雪茄,冰冷的灰眸閑閑掃過那個正在他辦公室發著脾氣的男人,薄銳的嘴角揚起某種怪異的弧度。
他冷漠地抽著雪茄,懶得回應男人的怒氣,甚至懶得讓自己凌銳的眸光多停留一秒在那家伙身上。
但那不識相的男人竟笨得察覺不到他異常的冷漠,猶兀自在他面前狠狠咒罵著,傾泄著擾人清靜的愚蠢言語。
他微一蹙眉,還沒來得及張口對男人擲落冷酷譏嘲,他最得力的心月復屬下已自動代勞。
「戴維斯先生,」她以一貫清寒如冰泉的嗓音冷冷地對戚氏集團「前主席」說道,「關于戚艷眉是否下嫁楚行飛一事,你似乎沒什麼作主的余地,你只是她舅舅,談什麼許不許她嫁呢。」
「我……」听聞她不帶一絲高低起伏,卻絕對冰冷的語音,喬治.戴維斯微微一愣。接著,一陣惱羞成怒爬上他心頭,他轉過頭,瞪向那個膽敢打斷他說話的女人。
面對他嚴厲且惱怒的瞪視,後者只是保持凝立不動,不僅清瘦縴細的身軀沒有絲毫動搖,就連那張不見溫度的冰麗美顏亦沒有一絲牽動。
她根本不在意他的怒氣!
領悟到這一點後,喬治原本就高昂的怒意更加熊熊燃起。她是什麼玩意兒?不過是主人身邊的一條狗,竟然敢對他這個尊貴的客人大呼小叫?
「你以為自己是誰?」他對女人怒吼,「我們說話沒你插嘴的余地!」
「我只是指出事實。」她淡淡地說,清澈見底的黑眸毫不畏懼地迎視他,「如果說誰有權利為戚艷眉的婚事作主,那個人也會是她的母親,而不是你這個舅舅。」
「你……」喬治氣極,不敢相信一個地位卑微的屬下竟敢一再挑戰他的權威,臉上的肌肉抽動,臉色忽青忽白。
見到他吃驚的神情,藺長風嘴角嘲諷的笑意更濃了,他揚手,閑閑地再抽口雪茄,冷淡的灰色鷹眸難得地透出一抹興味的光芒。
他發現自己很享受寒蟬逗弄那家伙的畫面,就像看一出爾虞我詐的電影一般,兩個主角的表演都出色得教人激賞。
喬治.戴維斯的怒氣沖天,以及寒蟬的不動聲色──尤其是後者,他喜歡看她這樣逗弄虛張聲勢的獵物,不論是喬治,或其他任何人。
她是他親手栽培的女人,那些自以為是的家伙想跟她斗還差得遠呢。
「管管你的屬下!Mayo,」發現自己斗不過寒蟬冰冷的氣勢,喬治轉而向他發泄怒氣,「什麼時候我們說話輪得到一條狗來插嘴了?」
「注意你說話的態度,喬治。」他眯起眼,語調懶洋洋地,卻不會有人錯認其間一抹意味深長的威脅,「她是我的手下,犯了什麼錯自有我這個主人管教,輪不到外人來批評。」
說著,藺長風冷冷一哂。言下之意既是不許喬治侮辱寒蟬,同時也毫不客氣地表明他這個主人並不認為她犯了什麼值得管教的錯。
這下子喬治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下頷肌肉繃緊再繃緊,任誰也看得出他瀕臨崩潰邊緣。
藺長風啞聲笑了,知道現在是自己必須出場安撫的時候了。
他捻熄雪茄,動作如豹一般優雅,「發火沒有用,喬治,與其在這兒詛咒楚行飛奪去你戚氏集團總裁之位,還不如想想該怎麼對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