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妳而言,下棋是為了什麼?」清亮的語音,輕淡問著。
半是賭氣、半開玩笑,夏侯星月兌口而出︰「當然是為了贏。」
似是在思索該不該開口,半晌,清幽淡泊的聲調又起︰「妳若一心只想著贏,那妳絕對贏不了我的。」
夏侯星心頭一凜,立時明白了寒月泠的意思,仔細思索自己這段時日來,為了取勝,他往往操之過急,以致亂了陣腳,這才會接連輸棋的。
閉了閉眼,再張開時,桃花大眼中笑意滿滿︰「好!咱們再來過。」
難得無心樓居然有燈光,夏侯星雀躍不已,不料在踏上樓階時,小樓又恢復一片黑暗。
「可惜!遲了一步,月,你怎麼算得這麼準?」原打算乘機瞧瞧月的長相的。寒月泠不肯見人,讓他委實好奇不已,究竟是生得如何模樣,讓一個大男人寧願躲在黑暗中?
夏侯星原是遵禮地稱寒月泠一聲「少莊主」的,只是總覺如此稱呼過于拗口及生疏,幾回過後,他便自作主張改了稱呼了,也要對方直接喚他星就行了。
「妳不是答應過我,不好奇的嗎?」寒月泠清亮語音淡然,听不出喜怒。
傻笑兩聲,連忙轉個話題︰「月,你方才在做什麼?」無心樓素來無燈火,難得寒月泠今日會點燈,必是有重要的事。
「沒什麼,我只是瞧瞧帳冊罷了。」帳目原本該在白天便做好,只是近日事情增多,才會拖到此時。
夏侯星忍不住佩服︰「月,如果你生長在我家,我娘肯定開心死了。那她就可以把事情全丟給你,自己落得清閑了。」有個對數字清楚的兒子,他娘就不用擔心夏侯府會家道中落了,偏偏自己學武還可以,可一面對那些帳冊,腦袋就昏了。
「怎麼?不肯接管家業,所以才離家出走?」淡淡的調侃,寒月泠隨口說著,畢竟從沒听過有將家業傳給女兒的。
夏侯星心頭狂跳,月知道了什麼?「你、你為何這麼說?」心虛!月的話中實在有幾分的實情在內的。
寒月泠微楞了下。猜中了嗎?
素來無心、也無機會去過問旁人的一切,但眼前人卻讓人忍不住好奇;夏星談吐不俗,而且學識廣博,簡直就像座寶庫似的,若非長期浸婬,不可能有此涵養。她的真實身分究竟為何?
沒听到寒月泠的回答,夏侯星心下更不安︰「月?」
「依妳的見識學問,想必父母也很看重吧!」否則天底下又有什麼樣的父母會讓女兒學這些?
「你不明白。」夏侯星語帶苦澀。他並非不想盡到為人子的責任,只是排斥不經他同意的聯姻策略。在他的心中,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他實不願妥協。
「凡事順勢而為吧!承擔責任並不表示就一定得受到拘束,與其時刻內心不安,不如坦然面對。逃避,並非唯一的路。」
寒月泠輕描淡寫,卻句句打入了夏侯星的心里。
第二章
「孟家堡」,堡主為現任的武林盟主,非但武藝高強,為人更是正直豪爽。
愁眼相對,同聲嘆息。孟夫人先開了口︰「夏侯府如此行事,未免太瞧不起孟家堡了。」
「夫人無須多心。更何況,婚姻大事總要兩情相悅,強求又豈能求得來好姻緣?」
孟夫人望著夫婿。「只是,這事該如何同湘萸開口才好?」自己的女兒她當然最是了解,湘萸自幼便讓他們捧在手心疼著,兼之人品出色,向來心高氣傲,她如何承受得起退婚這種屈辱?
孟堡主沉吟了會道︰「坦然告知吧!依湘萸的性子,若瞞著她,日後她必更難以接受。」
正說著,听到了廳外傳來一聲叫喚。
「爹!」美麗少女輕快地撲進大廳,身後跟著名嬌柔的女子和兩名青年。孟湘萸掩不住語氣中的喜悅之情︰「爹,听說夏侯伯伯來了,是不是?」
「說過幾次了,女孩兒家,別老是這麼輕佻,要是讓人瞧見了,豈不教人笑話?」孟盟主尚未回答,孟夫人已在旁輕斥了聲。
「嫂子,妳就別怪湘萸了,她只是心頭歡喜。」孟瑛含笑為佷女說話。她是孟盟主雲英未嫁的妹子。
「是啊!听說情哥哥來了,什麼都顧不得了。」其中一名青年開口調侃。
「二哥!」嗔視兄長一眼,孟湘萸含羞帶喜,搖著父親的手︰「爹,不是說夏侯伯伯來了嗎?怎麼沒瞧見夏侯大哥?」
一年前夏侯剛父子前來拜見現任武林盟主,在見識過夏侯星過人的武功後,孟湘萸的一縷情絲便不自禁地系到了他的身上。
一方面是知道女兒的心事,另一方面也是看重夏侯星的才能,因此前些時候,夏侯夫妻再次來訪時,孟堡主主動提親,想成就一番良緣。
夏侯剛夫妻自是一口答應,甚至允諾三個月內必然命子前來問名下聘,誰料事與願違,夏侯星竟因此而離家出走。
孟堡主夫妻對望了眼,雖說坦白,但事到臨頭,仍不知該如何對愛女啟口才好。
見父母的表情不怎麼對,孟湘萸小心地問著︰「夏侯伯伯沒來嗎?還是,出了什麼事嗎?」
孟堡主吐出口氣,委婉地對女兒說明︰「湘萸,關于妳和夏侯賢佷的親事,我和妳夏侯伯伯,決定再從長計議。」
「為什麼?」孟湘萸一臉錯愕,親事不是已經說定了嗎?三個月的期限已至,難道夏侯伯伯今日不是來下聘的?
「這……」孟堡主沉吟了會,決定對愛女實言︰「湘萸,夏侯賢佷日前離家未回,所以妳夏侯伯伯是特地前來告罪。至于你們二人的親事,就暫緩一緩。」
听明白父親的意思,孟湘萸的聲音微微顫抖︰「爹的意思,是說、是說夏侯大哥不願和我成親,所以才離家出走,是不是?」
孟堡主尚未回話,孟家兩兄弟已是臉色大變,同聲質問道︰「夏侯星竟敢如此羞辱湘萸?」
「不許胡說!」孟堡主急忙喝止二子。「湘萸,沒這回事,妳夏侯伯伯是說夏侯賢佷有事尚未辦妥,所以才會延誤了婚期……」
還沒說完,孟湘萸無法置信地搖著頭︰「他居然這樣待我?他怎麼可以這麼做?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湘萸!」見女兒傷心跑走,孟夫人連忙站起來。「我跟去瞧瞧。」
孟瑛柔美面容上滿是關心。「我也去。」
兩兄弟對望了眼,他們怎能坐視最心愛的小妹受此委屈?他們非替她討回個公道不可。
優美的笛聲在暗夜里輕幽地響起,透露出的卻是孤寂,夏侯星听著,心口微泛起酸。月--很寂寞吧?
「月,今夜別吹笛了。」不想再听著寒月泠那美妙卻讓人揪心的笛音,夏侯星主動要求。「咱們來下棋吧!」
近來,二更過後上無心樓,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不自覺地,望向寒月泠的眼光中滲入了疼惜,每回听著笛聲,夏侯星就忍不住心疼。
寒月泠肯定很寂寞,否則不會總是在三更半夜吹笛,夏侯星沒留意到,自己對眼前人的關心,已經超過他以往的界限了。
「妳確定?」清亮嗓音微帶笑意。
夏侯星眼珠子轉了轉,知道論起棋來,自己確實比不上眼前人,因此也不自找難堪了。他換了話,語氣有些遺憾︰「可惜上回酒喝完了,不然咱們就可以來行酒令了;不然邊說些江湖軼事邊喝酒,也別有一番風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