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定要那麼快就走嗎?」
「我們必須盡早到倫敦。王子不喜歡等人,而我們只有幾天可以為妳準備。」亞力拋給她一個冰冷的表情便要走,但喜兒阻止了他。
「你要到哪兒去?」
「我一整晚都會和我的總管一起研究帳冊,這兩次回來都沒待多久就又要走了。」他頓了一下,下巴緊繃,然後又說道︰「找到那那個東西!」
她點點頭。
他轉身要走,卻又停了下來。「妳認得回房的路嗎?」
「認得,」她對他僵直的背說道。「我第二天就記住了。」
「很好。」他說著大步走下穿廊,十足冰冷、嚴厲的公爵架勢。
她目送他走出她的視線外,又听著他的足音漸漸模糊、消失。最後她嘆口氣,情緒低落地轉身拾階而上。
她走過大理石地板,突然停下腳步仰望天花板的壁畫。她的四周盡是最光鮮耀眼的裝飾,卻和芬格爾洞窟一樣冰冷孤寂。
而現在這是她的家,一個她覺得格格不入的家。她閉上雙眼並吞咽一下,轉身望向亞力消失的走廊。
她緊抓住希望揚起下巴、挺起雙肩,決心使她的雙眼更加明亮。她會努力成為最棒的貝爾摩公爵夫人,絕不接受挫敗,使亞力以她為榮,或許會像他以他姓氏為榮一樣。而後,她相信愛會繼之而來。
她笑著上樓,沉醉在想象之中,一面哼著情歌一面轉上第二個樓梯平台,偶爾抬頭往上一看,彷佛看見了她那高貴的丈夫在全世界面前親吻她。她作夢般的眼楮集中了焦距,她看見的不是她丈夫的臉。
一張長著羊角、淘氣、精靈般的臉正從三樓的回欄往下對她咧嘴而笑。
「你這小魔鬼!」她嘶聲低吼並抬起手要使他消失,他卻一下子消失了蹤影。
貝爾摩公爵夫人提起裙襬,沖上樓梯,彷佛她後面有來自地獄的惡犬在追她,而非是她在追前面的東西似的。
第九章
「天殺的,這會兒竟下起雪來了。」轆轆駛過覆冰道路的馬車中,亞力怒視著喜兒。
她不馴地揚起下巴,又將膝上保暖的毛毯往上拉些。「不是我做的。我已經說過我什麼都沒做了,這些都是意外,包括斷掉的輪軸在內。」
他眼中充滿懷疑。
「還有,」她說道。「女巫也無法控制天氣。」
「提醒我寫一張列明女巫能做和不能做的事的清單。」他轉而瞪著窗外紛飛的雪片。「該死,真冷。」
「這是唯一的毛毯嗎?」
他看看她並點頭。
她咬咬唇。「我可以想辦法。」
「不。」
「但是我明明可以再弄條毛毯時,你為什麼非要挨凍不可呢?」
「我說不,不準有魔法。」
「但這不應該是例外的情況嗎?」
「不。」
「緊急狀況?」
「不。」
「那如果是──呃──生死關頭,我能使用我的能力嗎?」
「這不是──我重復一次,「不是」──生死關頭,」他又轉向窗戶。「只是一場雪而已。」
「但是很冷呀。」
「我不想討論這事。」
「是你自己提起的。」
他的呼吸變得非常自制,而且大聲。
「只要一彈」她瞥見他的表情後,改而喃喃道︰「算了。」
經過半晌的沉默後,她也望向窗外皚皚的白色世界。起霧的玻璃使她看不清楚,于是她伸手想擦去玻璃上的霧氣,卻冷得連忙又收回手。馬車慢了下來,搖搖晃晃地前進,然後在車夫的吆喝聲中顛躓一下。這情形重復三次後,亞力的表情由惱怒轉為擔憂。他站起來敲敲車頂,打開車夫那邊的小窗。「外面情況有多糟?」
老詹姆答道︰「比女巫的還冷哩,閣下。」
喜兒控制不住地驚喘一聲。
一陣長長的沉默,亞力沒動也沒說話,雖然喜兒清楚感覺到她丈夫想說些什麼。
結果詹姆的聲音先從上面傳下來。「請夫人原諒,我一時忘了您也在場了。」
亞力清清喉嚨問道︰「路況如何?」
「積雪大約有半呎,至少剛才我看得見時是這樣,現在根本啥都看不到啦。」馬車再度慢下來,馬隊的嘶鳴傳至車內。「馬兒們似乎有些受不了了,閣下。」
「到最近的客棧還有多遠?」
「或許一哩,或許十哩,我啥都看不見──」馬車再度斜向一邊,亞力不得不用一膝抵在喜兒的座位上以穩住自己。一連串詛咒自駕駛座傳來。「請夫人原諒,領隊的笨馬一直要跑出路邊。」
「看到威利了嗎?」
「什麼鬼影子也沒,閣下。」
「如果他出現就敲敲車頂。」亞力關上前面的小窗後又打開後面的。「後面一切還好嗎?」
「又冷又濕,不過還可以忍受,閣下。」
「好。」亞力關了小窗,又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車內的溫度正在急遽下降當中,即使穿著羊毛長衫和皮外套又蓋著毯子,喜兒仍感覺得到皮膚上的雞皮疙瘩。「他們在外面不冷嗎?」
「他們是貝爾摩家的僕人,都穿著最保暖的皮制冬衣,說不定比我們更溫暖呢。」
「噢。」她把毯子抱緊些,還是在發抖。
「妳夠暖嗎?」
她點點頭,試著不使她的牙齒打架。
「確定嗎?」
「我確定。」她繃緊全身阻止自己發抖。
沉默片刻後,她感覺到她丈夫的視線。
「小蘇格蘭?」
她抬起頭來,他這聲叫喚令她月復中一陣騷動。
「過來坐這里。」他一手拍拍他身旁的位置,一手伸向她。
她遲疑地咬住下唇,眼神帶著警覺,接著深吸口氣,才伸手讓他拉她過去緊挨著他坐下。他的手臂攬著她的肩。
一會兒之後,她仰起頭來。「我真的跟輪軸壞掉沒有關系。」見他望著窗外不言不語,一臉深不可測,她又問道︰「你相信我嗎?」
片刻後他開了口。「我知道妳不會蓄意陷僕人們于險境。」
她同意地搖搖頭,和他一起望著窗外的雪景,四周只聞馬蹄、車身傾斜的吱軋聲及車夫不時的詛咒。「你想波莉、伯斯和韓森他們都安全嗎?」她停一下。「還有「西寶」。」
「在輪軸斷的地方附近有家小客棧,我想他們應該是待在那里等車修好。另外,我也要他們到利汀的客棧和我們會合,今晚我們要投宿那里。」
「那距離這里有多遠呢?」
他沉默片刻,然後說道︰「我不確定,在這種氣候下,很難看得出我們究竟走了多遠了。」
一會兒後馬車劇烈地搖晃起來,車夫吼叫著揮鞭,馬匹嘶鳴起來。馬車彈跳著向前並傾向一邊。
「天殺的!」亞力抓住喜兒的胳臂,一腿將她釘在座位上,兩人都擠向一邊。馬車傾向一邊地靜止下來,四周安靜無聲。亞力撐起自己並扶喜兒坐好。「妳還好嗎?」
「我沒事。」
「留在這里。」他跨過她打開車門,雪片立即飄了進來。「我去看看其它人。」說著便下車並關上門。
從外面的談話聲與詛咒,她知道沒有人受傷。剛才經亞力那一開門,車內變得更冷了。她把毛毯蓋得更緊些,哆嗦地閉上雙眼。昨晚為了找牧羊神折騰了大半夜,波莉端著早餐來叫醒她時,她才只睡了一個小時。幸而嘗試兩次後,她已把他送回屋頂上他該待的地方了。
不一會兒門又打開,亞力在紛飛的雪花中上車再帶上門,他的臉色已告訴她大事不妙。「車夫他們騎馬去求援,他們認為不遠就有家客棧。」
「那我們要留在車上?」
他點點頭。「妳的衣服太單薄,擋不住外頭的酷寒。」
「我可以──」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