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住處的路上她一直沒醒過來,這樣的沉沉昏睡,令杰瑞猶豫不知該不該送她就醫。屆時他要怎麼跟院方解釋?
為了不願惹禍上身,和一點點難以言宣的私念——不想暴露他是大毒販高坡的私生子。于是將車子直接開進位于地下室的停車場。
晚間八點多了,他卻了無饑餓之感,用了差不多一個鐘頭的時間,呆呆凝望上的她的秀麗容顏。
銀色月光灑進窗子,明滅虛幻的霧色里,使她飛瀑般的長發像折翅失落人間的精靈,幽光瀲濫,月兌穎出塵。
照映著半邊臉龐的柔和光影,令她巴掌大的俏臉襯出絕美的線條。他忍不住懷疑!眼前的一切是否置身夢境?
情不自禁地,他伏在她身旁,朝她光滑無瑕的前額吻了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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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蓉在夢境里和難堪往事做了一場艱辛的搏斗,方得以掙月兌樊籠,用力撐開眼楮。
但昨日黃昏,那驚心動魄的一幕旋即憬然赴目。她殺了他,在高建成垂涎動她歪腦筋時,當機立斷以一枚九厘米的子彈貫穿他頭顱正中央,讓他臨死猶不敢置信,發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是真的。
事實證明,她還真是當殺手的料。
逃出他為掩人耳目,暗藏于美斯樂山巔與緬甸交界處,外形簡樸,內里富麗堂皇的住宅時,一把揮自保鑣手中的開山刀險些卸下她的右臂。
好在她身手矯捷,功夫底子深厚,否則這條小命早已葬在亂草堆內。
「這是什麼地方?」她霍然而起,肩上的傷因激烈扯動,又滲出血水。
唐蓉並不怕死,要緊的是不能死得太難看,或被「目標」擒擄,那會讓她顏面盡失,沒臉見九泉之下的父親。
「我的住所。」杰瑞端著豐盛早餐,置於小圓桌上,催促她︰「過來吃早點,慢慢的,不要走太快,小心傷口。」
他的語氣好像媽媽,很羅唆卻也很溫馨。
「是你救了我?」唐蓉戒備地張起芒刺。
泰北雖然已成了觀光重鎮,但日暮時分仍逗留在美斯樂,可不是一個觀光客該有的行為。
早期在那地方的居民,幾乎人人栽種罌粟、大麻草,他不會剛好是某個毒販的兒子吧?
「唔,我剛好準備下山,就被你撞倒了,晚個兩分鐘,你就沒這麼走運了。」遇到我是你祖上積德,竟然露出那種質疑的眼神,太過分了。
杰瑞負氣地坐到椅子上,繃著臉不理她。
「是嗎?」他的樣子的確不像在說謊,「那……謝謝你了。」
「不客氣。」誰教他的心是豆腐做的,瞧唐蓉楚楚可憐的無辜相,他立刻自動融化原本預備結成一塊大冰棍的心,上前攙扶她。「還很痛吧?」
「好多了,幸虧你大力相勸。」這種包扎技術,九成九不可能出自醫師或護士之手。
杰瑞尷尬一笑,「需不需要我喂你?」需要最好了,如蒙恩準,他願意服侍她一輩子。
「不用了,我的左手跟右手一樣靈敏。」這也是訓練之一,她被要求需有鋼鐵般的強健體魄,和應變力。「我可以吃兩個蛋嗎?」惡斗之後,她總會變得異常饑餓。
「沒問題,我的也給你,不夠的話,我可以再做。」他興致勃勃地看她狼吞虎咽。呵!她連吃東西的樣子也如此魅惑人心。
風卷殘雲完兩大盤早點,她才稍稍滿意地啜了口清邁出產的綠茶,低頭審視身上穿著的他的寬大襯衫。
「你幫我換上的?」既然什麼都被人家看光了,她索性肆無忌憚地盤起雙腿,讓光滑潔潤的肌膚露出衣擺,透透氣。
杰瑞心神一蕩,險險把持不住。
「你不是到普吉島去了嗎?怎麼你的同伴沒跟你一起?」他有權利做點必要的盤查。
「我臨時月兌隊,想單獨到金三角找些刺激的玩意兒,沒想到運氣差,讓我踫上一群——」
「乞丐。」他接得簡明扼要。
在這偏遠地帶,只有乞丐是劫財不劫色。依她的長相,那些毒梟、惡棍、地痞、流氓統統不可能輕易放過。
金三角是泰國、寮國、緬甸三地毒販的交易所,他們每月一次在湄公河上的小島聚集交易,那時整個小島上燈火輝煌,恍如白晝,確實熱鬧非凡;但除開那個交易日,河岸兩旁僅稀稀落落幾戶船家,販賣些許紀念品,連賭場都尚在興建當中,有什麼刺激好找的?
「你怎麼知道?那些呃……『乞丐』也盯上你了?」唐蓉對他依舊存疑。殺手的準則,除了自己和組織,誰都不信。
「猜的。我昨兒到過緬甸邊界,那里的乞丐多不勝數。」在提起泰國的落後現象時,他的臉不自覺現出莫名且不該有的自卑。
人家窮關你什麼事?嘿!他的確有些可疑之處。
唐蓉不露痕跡地,細細打量他。他略嫌削瘦的臉,比起印象中的中西混血兒要黑了一點,談吐也不會流露出歐美人的狂妄倨傲,且他的口音……他的口音……
赫!他的口音不是來自香港的廣東腔,而是源自泰北少數華人的……
唐蓉到達清邁時發現,這兒的人,尤其是自認上流階層的政要、巨賈,口操英語時,泰半會不經意流露出那種特殊的腔調。
此一發現,令她稍稍平復的心緒,重新掀起一陣漣漪。
「一個人到處跑,不擔心遇上壞人?」她眼角一瞥,「哇!你挺有錢的,住這麼豪華的地方。」
罷才忙著祭五髒廟,她還來不及瀏覽這間大而雅致得不近情理的屋子。
清一色大理石建築,牆上貼著乳白色浮雕壁紙,歐美進口的桌椅、燈飾,波斯地毯……嗯,處處透著蹊蹺,可疑!
「我媽媽留給我的。」他不覺得有掩飾的必要,「她來自美國西雅圖,在香港結識我父親,愛上清邁這塊原始末被胡亂開發的土地,用掉半生積蓄,買下這棟屋子。一年前她罹患重病,我是唯一的繼承人。」
原來如此。饒是她多慮了?
「很抱歉,我不知道……」
「沒關系。」他眼神一閃,在如此妖嬈的女人面前,他連掩飾些許隱私,都顯得笨拙。
「有沒報紙?中文或英文的。」唐蓉急于想知道,她的任務是否順利達成,沒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噢,附近雜貨店應該有賣。」杰瑞原希望一個人安安靜靜回來住幾天,什麼都不管,也不在乎。等後天他母親的忌日過後,他就準備返回香港,繼續未完成的學業。
所以這些日子,他不看報紙,不看電視,只是一個人拿著相機,循著童年踏過的足跡,尋找遺忘已久的回憶。
唐蓉等了好一會兒,不見他回轉,無聊地在屋子里四處瀏覽。
房子是兩層樓的小型別墅,共三個房間︰一間書房、一間儲藏室、一間臥房,嚇!只有一間臥房,那昨晚杰瑞睡哪?
唐蓉不自覺臉面一紅,陡然瞥見沙發旁放了一只睡袋,不禁暗罵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他怎麼還沒回來呢?雜貨店應該就在前面轉角呀,他沒道理走那麼久還沒到。
唐蓉推開紗門,觸目所及是滿園奼紫嫣紅、落英繽紛,呵!這麼美的庭院,杰瑞怎舍得離開,負笈到香港求學?
咦?!前廊石階上坐著的不正是他,他在那里做什麼?
唐蓉好奇趨前,調皮地想嚇他一跳,故意放輕腳步,躡足而行。
赫然發現他已慘白灰敗著一張臉,握著報紙的手顫抖得好厲害。
唐蓉瞄了一眼頭版︰
大毒裊高建成遭擊斃于自宅內,身後遺留數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