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苡築,你呢?你又是反對個什麼勁?」擺平掉練澆蝶,她應該是最大的受益者,合該額首稱慶才對,居然也……搞不懂她。
「我想先問扶風幾句話。」她心平氣和地瞅著屈扶甄,臉上既無怨懟亦無柔情,就像純為當和事佬的路人,說的管的都是別人的閑事。「那位練姑娘對你是真心的嗎?」
「當然。」屈扶風回答得簡明扼要。
「那你呢?你愛不愛她?」
「我……」這女人,如此赤果果的問題怎好在大廳之上,當著家人的面發問?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再絕情無義的男人也不該在新娘子才進門第二天就直言不諱外頭的那些風花雪月。
「不用說我知道了。」他的躊躇難言和季靖軒那日的情形幾乎一模一樣。苡築好生感慨,不知哪年哪月哪日,有哪個男人也能為她如此這般情意綢繆?「爹、娘,恕媳婦不懂規矩,仍舊堅持讓扶風盡早納妾。情投意合方能完成好姻緣,不是嗎?」
屈扶風心頭一震,怔忡地望著她。
巫秀霞也覺不可思議。別看她當著外人都由著丈夫,背地里她比誰都會吵會鬧。屈長風每次出去尋花問柳,總騙她是廟口賭錢,偶爾被她逮到一、兩次,連著幾個月都沒好日子過。
這個方苡築八成神智不清,才會胡里胡涂瞎鬧一通。
「人家說娶妻娶德,瞧,咱們苡築多麼難能可貴。」趙文娟欣慰地拉著苡築坐到自己身旁,溫和地說︰「這事你回頭跟扶風好好現琢磨琢磨,無論如何娘都支持你。」
「那怎麼成?」屈長風又不甘寂寞了,大聲嚷道︰「好歹也該听听我這大伯的意見,我是屈家的長子吶。爹,您說句話嘛!」
「有完沒完呀你?我還沒跟你算綢緞莊虧空的那筆帳呢。回房去,沒我的命令,不準踏出房門一步.否則體怪我翻臉。你們也統統下去,該做什麼就去做千ど。」
屈震干就這樣把大廳騰理一空,全家人誰也不敢表示異議,紛紛請安告退,各忙各的了。
苡築新婚的第二天,和屈家的首次團聚,說的全是新郎納不納妾的問題。她像個夾心人,扮演著尷尬的角色,卻做了最駭人听聞的決定。
從那天起,屈家大院上上下下,誰都知道這位二少女乃女乃肚量之大不只能撐船,還能駕火車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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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夜里,屈扶風喝得酩酊大醉回來。
苡築摒退一干閑雜人等,親自為他寬衣梳洗。才角開他的衣鈕,屈扶風就一把抓住她。
「都沒人了還需要作戰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苡築甩開他的手,連同他的臭襪子一並丟到牆角去。
「少裝蒜!今天在大廳上你又是什麼意思?」他歪歪斜斜地硬賴著倚到苡築身上,灼灼閃著火焰的黑眸直逼她的眼。
「意思再簡單不過了。你有心上人,我成全你,女此而已。」唉!這人一身酒氣,嗆死人了!苡築想閃到一旁,又怕他一個身形不穩摔著了,改明兒,他娘見了又罵她不懂規矩,不會服侍丈夫。
她個人榮辱事小,就怕一些愛嚼舌根的三姑六婆把話四處亂傳,害她爹娘面子上掛不住。
「如此而已?」扶風一把才熄的怒火,瞬間又猛烈地燒了起來。「你不喜歡我,不在乎我,有必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鬧了半天為的竟是不值一文的面子問題。苡築無奈地啞然失笑,虧他還留英呢,骨子里仍流著大男人血液,怪不得三天兩頭跑出來作怪。
「抱歉行嗎?因為我的直率和坦誠。」不服侍你了,反正怎麼做你都有話說。
苡築用雙手把他擱在床中央的身子使力推向一旁,好讓自己能歪向里邊。
「你看你,人前一個樣,人後又是一副嘴臉。」屈扶風這頓脾氣發得完全沒道理,可他就是忍抑不住。從小到大他都是讓人捧在手心呵護著,屈家上下誰不是對他極力奉承,敬愛有加,只有她,這「石頭縫」里蹦出來的「芝麻女」斗大的膽子,竟然絲毫沒當他一回事,教他顏面掃地。
「嘿,請注意一下你的措辭好嗎?」苡築翻過身,不和他再作無謂的爭執。
喜怒無常的魯男子!說好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生活。她好心好意幫他爭取納妾權,不知恩圖報也就算了,還莫名其妙地數落她。狗咬呂洞賓!
「明天我要回學校上課了,你的馬車先借我用一用。等我爹把我的單車寄來之後——」
「不行。」屈扶風軒釘截鐵的一口回絕掉。「我明天有事外出,你自己向爹借去,或者找娘借也可以,,總之……」他睨見苡築得掀起繡被蒙住頭臉,想伸手把女揪出來,又覺不妥,他倆畢竟尚示熟念到可以隨意「動手動腳」的地步。
但她那樣子真是氣死人,回學校念書會比他這個丈夫重要嗎?
娶她之前,他確實曾處心積慮地想各種法子把曉蝶也迎進家門。他想過了她極力反對,聲嘶力竭抗爭到底的模樣;也想過幾千幾百種借口,希望能加以說服;甚至還想過不計代價的一意孤行,只求能與曉蝶長相廝辛。作夢也沒想到,他娶到的會是這樣一名女子,他{盡心思所揣想預設的一切,變成了可笑復可憎的嘲諷。淪真細究,他生氣的應該是自己,氣他先以小人之心£
君子之月復,更氣自己在她面前,成了一名百無是處的壞郎君。
他的私心綺念未能逃過她的眼楮,她的眼楮里不僅閃著調皮泰然的微笑,還潛藏一份洞察世事的滄桑。在她艱里什麼都不重要,當然也包括他這個有名無實的丈夫,只有他,只有那個該死的負心漢,他佔據了她所有的心田,卻不肯好好的珍惜她。
屈扶風暗下決心,有朝一日定要會會這位「傳奇男子」。
轉念至此,他的理智總算拎回了一大半,方才的怒氣也跟著煙消雲散。愧疚地挨近她,輕拍著錦被!
「喂!算我錯了行嗎?那馬車借便是,不過……喂,你有沒有在听我說?」他都已經開道歉了,她還端什麼架子?
屈扶風連喚數聲,她仍是相應不理,使性子也不是這樣。「喂!你——」陡然拉開的被子下邊是一張酣然熟睡的臉。
這女人,居然太這樣睡著了?
屈扶風右手一甩,重重坐進太師椅。掌燈時分喝下的兩大碗花雕慢慢起了後勁,睡意正逐步侵襲他的腦門
那一夜,他們再度同床共枕,也再度一宵「無事」,夏媽和王媽這日把質疑的眼光對準屈扶風,他想當柳下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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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苡築特意起了個大早,原以為屈扶風照舊不到七晚八晚不肯下床,怎知他早不見人影。
圓桌上放著四碟可口小菜,和一碗熱騰騰的清粥,想必是夏媽特地為她準備的。
苡築像貓咪一樣徐徐伸了個懶腰,感覺這一生好像從沒睡得那麼舒服過。她的胃口本來就磊,狼吞虎咽轉眼就把桌上的食物一掃而空。
嗯,吃飽飽,精神好。拎起出閣時她唯一帶過來的嫁妝——布包和書籍。苡築愉快地走向庭院。
「嗨!早。」一輛馬車停在大榕樹下,上頭翩然坐著一名月牙白長袍、氣宇軒昂的男子,不就是屈扶風
嗎?
他那麼早就來霸住馬車,怕她偷牽了不成?
苡築見了他就有氣,小嘴,打鼻孔里哼了聲︰「早。」
「怎麼,我親自為你駕車,還不高興啊?」他眸底
「等著搭便車去上學呀!」她清晨就听夏媽說,今幾個叔叔要親自駕車送新進門的嬸嬸上學去,機不可失,照例收拾包包趕來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