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九十五天不就是三年?
秦翠如登時兩眼翻白,昏倒在地。
「阿絹,這怎麼辦?」
楚綾絹神秘地抿嘴一點,「讓她睡一會兒也好,醒來再好好整治她。」
「但……她是哪個人家的女孩?」練老伯宅心仁厚,總覺楚綾絹對她似乎太殘酷了一點。心想,等她轉醒之後,就將她送回去,反正她們老夫老妻過慣了貧困的生活,也不在乎有沒有人伺候。
「秦相國。」楚綾絹道︰「她就是秦沖之的妹妹秦翠如。」
「也就是霍大人的新婚妻子?」事情「大條了」,霍元樵邀她吃早餐,絕不是普通的聚會聊天,搞不好是向她興師問罪。「阿絹,依我看,這煙柳閣你就甭去了。」
楚綾絹老神在在的笑著說︰「霍大人好意相邀,焉有不去之理?安啦!」練老伯猶想勸諫幾句,楚綾絹卻如一陣輕煙翩然飄向屋外,須臾即了無蹤影。
***
蘇堤,是西湖上自南到北的一條長堤,剛由一個叫蘇東坡的才子修建好的。
恰是暮春時節,中間六條橋︰映波、鎮瀾、望山、壓堤、跨虹,尤其古樸美奐,提岸百花爭妍,芬芳襲人,令人流連再三。
楚綾絹伴著晨光拾級步上煙柳閣。
隱隱約約听見有人口今誦唐詩︰「來是空言去絕縱,月斜樓上五更鐘,夢為遠別啼難喚,……蠟照半寵金翡翠,麝燻微度綠芙蓉,……更遠重山一萬重。」
念誦的人,只見其面向湖心,殘燭映照他的側面,看得並不清切。
驀地,和風掠過,天際落下花瓣片片,宛如雪絮亂飛。
他負手佇立,緩緩以衣袖拂去,回首凝目,正與剛上樓來的楚綾絹望個正著。
「你來了?!」語意中不帶絲毫感情。
「閣下便是禁軍統領霍大人?」楚綾絹睇視著他陰霾黯沉,卻依然風雅倜儻的神采,不禁局促不安地握緊雙手。
霍元樵詭異地牽起嘴角,「你不是告訴練老先生,咱們一見如故,相見恨晚,又何來多此一問?」
楚綾絹心中一凜,咬著下唇,尷尬得巴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民女不知道霍大人……此話從何說起。」
「當真不知?」霍元樵平時是個不苟言笑的人,今兒個不曉得為什麼特別興起想逗弄這個精靈古怪且膽大妄為的女飛賊。「敢情是我的隨從弄錯了,他告訴我你由我的臥房取走大批金銀財寶,並且宣稱是我送你的,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沒……沒有,怎麼可能呢?一定是你的隨從弄錯了。」乖乖隆地咚!以她「出草」數十次從未失過手的功力,怎麼會讓人家跟蹤那麼久,竟渾然未覺?
嗯,一定要查出他的隨從是哪條道上,哪一號人物,再想辦法封住他的嘴巴,以免她的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你是指他弄錯了你我的關系?」
「不是,是他弄錯了,嗯,那些金銀財寶其實不是我拿的。」死鴨子嘴硬,什麼節骨眼了還掰?
「噢,是那個弄錯了。」霍元樵恍然大悟;「所以咱們的關系果然非比尋常?」
「也……也不盡然啦。」楚綾絹整顆心提到喉間,準備隨時蹦出來。「民女乃荒野村姑,怎敢與霍大人關系匪淺?」
「沒關系?如此說來那些金銀珠寶是你竊取的嘍?」
「不,不是,那些珠寶———」
「自己長了翅膀飛到練老先生家里去的?」霍元樵覷向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呃……」楚綾絹顫著嗓音,身子不住地朝後退卻。「長翅膀自然是不可能,不過……」有了,眼前不是有一個絕佳的替死鬼嗎?「實不相瞞,那些珠寶乃是霍夫人送給民女的義父義母。」
「是她?」霍元樵幡然省悟,「她的命可真硬,吃了三顆蝕骨斷腸丸,居然還能平安無事。」
連這個他也知道?
楚綾絹或許會一時懵懂,被他唬住,但不可能永遠傻兮兮的任他戲弄。
哼!什麼用早膳,根本是變相的審訓人犯。
「好了,你也別裝得那麼辛苦。沒錯,那批財寶是我拿的,你的妻子也是我抓走的,想怎麼懲罰我,悉听尊便。」
她幾句話才講完,樓下慌慌張張跟上來一名身穿官服的差從,同霍元樵稟報,「大人,不好了,夫人她……她毒發身亡了。」
夫人?
楚綾絹驚駭得每根毛細孔都張開來,連小嘴都呈O字形。「怎麼會?我給她吃的是‘烈火丹’,這東西屬性雖然燥熱些,但只要她不飲烈酒觸發它,則根本不會有事。」
「小的該死。」那官差猛磕十七、八個響頭,聲聲求饒,「小的不明就里,差人到練家作客。必當預備酒食,所以,所以命酒坊小二抬了數醰大曲過去。」
慘斃了,什麼酒不好拿,拿大曲?
是天要亡我嗎?把我貶到宋朝這亂世還不夠?怎麼我走到哪都擺月兌不了牢獄之災?
「夫人既已遭遇不測,還不快速前去料理後事?」她是你老婆,你怎麼不去?
「我,我跟你們一起去。」
「慢著,」元樵從旁攔住她的去路,「我尚未判你劫財害命之罪呢,你想逃哪兒去?」
「您誤會了,我不是要逃。」楚綾絹東竄西竄,無論如何卻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只是……」糟了!他的武功比自己「略勝」好幾倍,今天要想活離此地,只怕比登天還難。
「死刑」,這個名詞千不該萬不該選這個當口閃進楚綾絹的腦海,把她嚇得手足無措。
「麻煩你別抓得這麼緊成不成?」
「不成。」霍元樵霸道地將她拉近身側,雙眸倏地迸出懾人的寒光。「我要你一命抵一命。」
「何必呢?」楚綾絹白晢的臉龐,經他一嚇更是全無血色。「人死不能復生,你即使殺了我,令夫人也還是活不過來的嘛。」
「但起碼對秦相國有個交代。」霍元樵繃著臉,焦灼地逼迫近她,「眾人皆知,他視秦翠如如掌上明珠,一旦讓他獲悉死訊,你說,我該怎麼去跟他解釋?而且這個消息傳揚開來,我霍元樵的臉又要往哪里擺?」
好復雜!楚綾絹腦袋瓜子都給他弄迷糊了。
為什麼秦沖之搶了人家的媳婦,逼死人家的兒子就沒事?她只不過喂秦翠如吃三顆烈火丹,居然就捅出這麼大樓子,天理何在?
「你別著急,」她軟語安慰他,順便試試他手勁放松點沒有,以便伺機逃走。豈料,這個臭男人,像貓捉老鼠一樣,緊箝著她不放。「這件事只要你不說,我不說,還有我義父、義母、跟你的隨從統統不說,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呀。」
「一口氣堵住五個人的嘴巴?」霍元樵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你教我個方法,怎麼堵?況且,三日之後,我依例需帶秦翠如回相國府歸寧,屆時我該帶誰去?又將如何瞞過她的父母,兄長?」
「這個容易。」楚綾絹出乎意料地長吁一口氣,「我除了輕功,跟……那個那個之外,還有一項特殊專長———」
哪個那個?霍元樵沉著氣不問,希望她盡快往下說。然而,用膝蓋想他知道,她指的「那個」,八九不離十跟偷有關。
「我會易容術。無論男女老少都難不倒我。」這項特殊技能是她在峨嵋山跟狂顛真人學的。當初她就是因為經常假扮別人,下山鬼混,最後才被以「行為不檢」逐出師門的。「咱們只需去找一名女子,將她妝扮成令夫人,要她陪你一起回相國府,不就成了。」
「再找一名女子,亦即必須再堵一張嘴?或甚至連她的父母家人也都要一起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