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王府裹的侍衛?」
沒眨眼。
難不成又跟她一樣是混模進來的。
「僕人?」不眨,「客人?」不眨,「家人?」
猛眨。
「原來女乃是阿圖秀梅的弟弟?」可他長得比闖進將軍府的阿圖秀梅好看多了。「你那姊姊呢?可不可以告訴我她住哪間臥房?」
不眨,而且眼神有點哀淒。
莫非阿圖秀梅不在,出門去做產檢了。
「你爹娘呢?」先去探個風也好,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們往東南西北哪個方向?」
不眨,依然眼露哀淒。太麻煩了,這樣問,即便問到天亮也問不出名堂來。
「好吧,我答應解開你的啞穴,但你保證不尖叫討救兵。」
又眨得興高彩烈。
鍾靈兒往他胸前胡亂地敲敲打打,那人霎時手也能動,腳也能動,就是嘴巴還不能開口說話。
「糟糕!點錯也解錯了,咱們重新來過。」
沒見過那麼合作的肉票,居然自動自發地舉起雙臂,讓她一次點個夠。
「啊!不行了,不是那裹,那裹是笑穴。」
「你能夠開口說話啦?」鍾靈兒找得滿頭大汗,「那你四肢有沒有動彈不得?」像話嗎?點人家穴道的是女乃耶。
「呃……女乃要我不動我就不動。」這個人百分之百是得了受虐癥候群。
「算你識相。」鍾靈兒老實不客氣地以勝利者自居。「我問你,你爹娘和你姊姊呢?」
「他們……」哇!她表情比陸元輔還憂郁,「敢問姑娘貴姓大名?到舍下來有何貴事?」
對一名私闖王府,極有可能是賊子或偷兒的人如此這般禮貌的問話,實在叫人覺得亂別扭的。
「我姓金名靈,」鍾靈兒決定先隱藏真實的身分,以免打草驚蛇。「是你姊姊的好朋友,听說她後天即將出閣,所以特地前來道賀。」撒謊也不打草稿,有人三更半夜穿著一身黑衣服攀牆壁來跟人家道喜的?想賴掉紅包也不是這樣。
「姑娘盛情,在下感激不盡。」她不知是「禮多人不怪」的實踐主義者,還是腦袋瓜子燒壞掉了,連這麼別腳的謊話都信,「可惜我爹娘在三天前遭到羅剎妖女紀曉倩的殺害,連同我大姊姊也被她囚禁在地牢裹。」
「怎麼會?」鍾靈兒這才注意到他一身素衣,臂上還扎了一個黑絲帶。「紀曉倩與你府上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如此趕盡殺絕,但卻又為何獨獨放過你?」
「此事說來話長。」
「那你就長話短說吧。」
「此地不宜久留,金姑娘請隨我來。」
隨他去?這個嘛……畢竟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時辰,他雖然禮貌周到,溫和可親;但是人心難測,何況她長得這麼誘惑人心,十分地不安全,萬一他色迷心竅,來個霸王硬──
「莫非金姑娘信不過我?」
「我應該相信你嗎?」
「唯今之計,女乃不相信我又能如何?」
也對,王府那麼大,她人生地不熟,四處沒指標,或值夜班的叔叔伯伯可以問路。若不幸遇上妖女紀曉倩,不分青紅皂白連她一齊砍,豈不冤枉。
「啊!」一聲慘烈的哀鳴劃破長空,嚇得鍾靈兒毛骨聳然。
「快,這邊走。」阿圖xx(因為忘了問名字,暫且以xx代替)倉卒拉著她的手腕,朝西邊的方向撥足飛奔,片刻來到一水池旁。
他輕巧地搬開池旁的兩塊花台石磚,地面上登時露出一個幽暗的地道。
「進去吧。」他催促著。
「到裹而去?」鍾靈兒連咽了數口唾液,仍驚魂不定。「不如我在外頭幫你把風,」
「不要,啊……求求女乃,不要!」哀鳴聲再度響起,且分明來自地底下。
「女乃不是要見我姊姊嗎?怎麼,怕了?」
拿話激她?可惡,正中她的弱點。
鍾靈兒牙根一咬,俯身潛入地道,阿圖xx亦隨後跟上。
這地道先是狹窄局促,走了三十幾步即豁然開朗,接著微弱的火燭夾道,底部是一面石牆擋住去路。
阿圖xx在牆的北邊取下一塊石頭後,剛剛的求饒哀憐聲即變得分外清晰。
她比手畫腳問︰「你姊姊現被關在裹面。」
阿圖xx點頭眨眼。
看看再說。鍾靈兒掂著腳湊近那個巴掌大的小洞洞,才很不好意思的發現,矮了一點。
她東張西望就是沒有見到任何可以墊腳的東西,唯獨阿圖xx。
他實在很上道,二話不說就把腳板伸出來,並示意她別客氣盡避踩。
鍾靈兒先是極力婉拒,然後再慢慢軟化,終於抵不過他的盛情,一腳,不,兩腳統統踩上去。
哇?!秉邊有兩名女子,一名挺著大肚子跌躺在地板上,她大概就是孫芝敏;另一名就是自稱阿圖秀梅格格的冒牌貨,她手中執著皮鞭,疾言厲色甩向孫芝敏。
「說,女乃父親把藏寶圖放在哪裹?」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女乃就是打死我也沒用。」
「哼!要我打死女乃?沒那麼便宜,等後天女乃上了花轎,我收了聘禮,誰還管女乃死活。」
好壞哦!原來逼迫孫芝敏改嫁他人的不是阿圖可汗,竟是這名妖女。
「女乃這麼心狠手辣,殘無人道,不怕遭到天譴?」
「呸!這世間若還有天理,第一個該遭到報應的就是女乃們全家。」紀曉倩拎著皮鞭,怒氣沖沖的在密室裹踱過來踱過去,忽爾一抬頭──
鍾靈兒怕讓她瞧見,馬上縮身子向一旁,又不小心撞上一堵軟牆,咦?不像呀,那是……阿圖xx的胸膛?
真歹勢,兩天之內連續投入三個男人的懷抱,太不守婦道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我不介意。」他的脾氣實在有夠好。
趁他尚未見色忘姊之際,鍾靈兒趕緊提議︰「咱們先出去想個法子。」
「對,必須盡速將我姊姊救出來。」
「女乃知道她老家在哪裹?」
「想也知道一定在蘇州。」
※※※
離開地道之後,由於鍾靈兒嫌阿圖xx暫居的斗室太過名副其實,索性邀他到名劍山莊一游,順便商議御敵救人之策。
「陸大哥?!」
「士奇?!」阿圖xx正式更名為阿圖士奇。
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哭得傷心欲絕,痛不欲生。
鍾靈兒從他們斷斷續續,哽哽咽咽的談話中,總算理出了頭緒。
原來陸元輔跟孫芝敏談戀愛,阿圖可汗夫妻也並不是太反對,只是早先說好了聘金一千兩,禮盒五百盒,黃金十兩,外加二十蛋糕一個。
沒想到,事後阿圓可汗發現他女兒跟陸元輔已經把生米煮成熟飯後,將交出一塊「骨肉」,於是大怒之下,額外要求五百兩遮「肚」費,算是對陸元輔小小的懲罰,誰叫他上了車才要補票。
可惜陸元輔被元軍追得走投無路,可賣則賣,能當則當,勉勉強強湊了一千五百兩,後頭還差約莫三百兩。為了區區一點小錢,阿圖可汗硬是抓著女兒不肯讓她嫁。
結果留來留去留出一名特大號仇敵──紀曉倩。
她是在一個月黑風高,還下著蒙蒙細雨的晚上到阿圖王府借宿,這女人跟趙信長一樣厚臉皮,住下來了就不想走。不過她用了一招比較高明而文雅的手段,那就是當阿圖可汗在她碗中故意藏了張紙條,上頭寫著︰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紀曉倩便拿起粉黑芝麻,黏在紙上,上邊的句子就成了︰
下雨天留客天天留我不留。
於是乎,紀曉倩在阿圖王府,明察暗訪,四處打听,終於讓她得知阿圖可汗這一生最遺憾也最感抱歉的是,便是十六年前因貪圖美色強行擄掠鍾天恨的妻子杜京娘,結果失手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