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燕鐵木?」快逃,趙信長慌亂地企圖奪門而出。
「站住!」燕鐵木的身形更快,手腳也俐落,傾刻間,即將她「押」回圓凳上。「真是踏破鐵鞋無莧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跟我回去受罰吧。」
都怪自己一時眼楮沒有把它「扒乎金」,才會誤將仇敵當酷哥;鍾靈兒也不對,旱該介紹彼此認識一下,讓她有個心理準備,省得……哎!
「你不能光抓我,做人得公平,要抓一起抓。」她一指指向陸元輔,「他也是欽命要犯,除非你連他一起抓走,並且將咱們關在同一個籠子裹,否則我就不跟你走。」
「女乃不但惡劣而且幼稚。」鍾靈兒打出娘胎沒見過如此沒天良的人。「好歹他也是大宋遺臣之後,女乃居然出賣他;再說,女乃以為元朝的大牢是什麼地方,讓女乃進去玩玩、扮家家酒?」
「靈兒,不必多費唇舌。」燕鐵木到底是作官的,一開口就透著威嚴,「陸公子的事就先勞煩女乃,我現在立即帶她回去治罪。」
「慢著!如果……我答應幫忙,那你可不可以不要抓我回去?」
「是可以商量商量。」反正欽命要犯多如過江之何,少一二個應該沒什麼問題。
趙信長無奈地垂著兩肩,「說吧,要我做什麼?」
「做土匪。」
「我堂堂一名大家閨秀。」
「錯,女乃現在是階下囚,坐牢還是做土匪女乃自己選。」
「這……女乃匪性不改,做什麼事都離不開「搶」。」
燕鐵木也覺不妥,「難道不能想別的法子?」憑他的權勢官位,要阿圖可汗改變心意將他女兒許配給陸元輔何難之有?「不如由我出面跟阿圖可汗說去。」
「千萬不可。」鍾靈兒道︰「阿圖可汗雖然接受元世的冊封,但究竟是喀爾喀族的王,他女兒也就是格格。如今你以大將軍之尊,去為他擺平這樁不太名譽的家務事,你讓他把臉往哪裹放?萬一激怒了他,非但不能將事情解決,你還會落了一個仗勢欺人的口實。」而且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後果,假使被那個目前身分未明的阿圖秀梅見了燕鐵木,又硬巴著他不放怎麼辦。
鍾靈兒的真知灼見頗能獲得燕鐵木的認同,「幸虧女乃考慮周詳,那麼這件事就只好偏勞女乃跟趙姑娘了。」
「等等!」趙信長搶白道︰「先說好哦,我這可不是免費贈送,你得答應我,事成之後必須忘掉我是欽命要犯這檔事。」
「好,咱們一言為定。」燕鐵木朝陸元輔拱拱手,回眸向著鍾靈兒,「我先行告辭,女乃──」他頓了頓,體己的話不好當著眾人的面前講,只好以定定地望住她。「保重。」
「安啦!安啦!」趙信長酸葡萄的心理又開始作祟了,「別的事情她不行,保重可是最在行,女乃看她搶了那麼多次,哪次失手過?」
「喂!忘了我是女乃的救命恩人啦?」鍾靈見對她扮了一個鬼臉,反身捱近燕鐵木,踮著腳尖,在他耳邊嘰哩咕嚕地不知說些什麼。
只見燕鐵木粲然一笑,不住地點頭。
「好,我明白,二更準時在雁鴻鋪子等女乃。」旋即一陣驟風掠過,燕鐵木的身影已消失在暗闔的夜幕中。
※※※
是夜,三更剛過。
鍾靈兒孤坐在燭燈下,思索著是否該先到孫敏芝府中探個究竟時,她父親鍾天恨突然推門進來。
「爹?」
「听趙姑娘說,女乃要到阿圖王府去幫陸元輔把老婆搶回來?」他很少這麼正經八百的說話,令鍾靈兒微微感到不安。
「您半夜不睡,跑到女兒房裹,就為了這件芝麻小事?」
鍾天恨臉面一沉,以十分非常很慎重的口吻道︰「我不準女乃去。」
「有特殊理由嗎?」鍾靈兒對她爹的反應只有一個解釋︰賠本生意不許做,有好處要拿回來跟他分。
「理由很簡單,爹不希望女乃平白去送死。」
有那麼嚴重?「阿圖王府是龍潭虎穴嗎?為什麼我去一定是送死?」
「說不許女乃去就不許女乃去,哪來那麼多廢話。」好凶!吃錯藥了不成?
鍾靈兒當他女兒十多年了,從沒見他如此光火過,不免心生疑竇。
「莫非你見過阿圖可汗或他女兒,甚至跟他們交過手?否則你為何怕成這樣?」
鍾天恨長嘆一口氣,垂頭沉吟一會兒才沙啞地說︰「其實女乃娘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一名綽號叫丑和尚的蒙古人給殺害的。」
「那個丑和尚就是阿圖可汗?」
「嗯。當年他帶著六名徒弟,橫行中原,所到之處燒殺擄掠,連名劍山莊也未能幸免。」一抹陰霾拂過他多皺的臉龐,殘燭搖曳中,愈發顯得蒼老而憔悴。
「您功夫這麼好,難道也打不過他?」那麼多爾濟就更不可能一口氣殺了他夫妻兩人,而……那個自稱是阿圖秀梅的女人到底是誰?為何要撒謊?又為何被多爾濟追捕到將軍府?
「如果我打得蠃他,女乃娘又何至於慘死?所以──」他慈藹地撫著他女兒的頭,「孩子、答應爹,無論如何不要瞠這趟渾水,爹已經失去女乃娘了,不能再失去女乃。」
好為難噢!她這個人沒事都要拚命去惹事了,如今明擺著仇敵在眼前,卻要她不吭聲,可能嗎?
何況她污了元世祖一萬兩銀子,好歹總要意思意思過去跟人家打個招呼嘛。
「靈兒!」鍾天恨最怕她這種若有所思的表情,按過往的經驗判斷,她一定會走。「別打歪主意,爹這次可不是開玩笑的。」
鍾靈兒一楞,怔怔地說道︰「夜深了,爹您回房休息吧,我也困了。」
「靈兒!」
「爹,女兒自有分寸。」
屋外,狂風卷過,落葉紛飛。鍾天恨心知勸不住她,只得慨然離去。
鍾靈兒立時掩上房門,換了一襲夜行衣,帶著她父親送她的青龍短刃,按陸元輔所指的地址,一路奔向阿圖王府。
第六章
四下闃無人聲,冷風淒淒。
鍾靈兒雙足一蹬,空中翻騰,躍入阿圖王府高十餘尺的圍牆,攀上一座樓宇。
先找誰呢?阿圖可汗或是阿圖秀梅?
母仇不共戴天,不如先解決了阿圖可汗再去找他女兒。但是今晚委實太累了,昨天一夜未曾闔眼,今個兒又被陸元輔纏賴了一整天,還是改天好了,等回去把刀子磨利一點,再──
「不許動!」突地青光閃動,一柄青鋼環刀倏地剌出,由後指向鍾靈兒,「慢慢轉過身來。」
鍾靈兒悄悄將袖中的短刃握在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那人。
「找死!」
那人劍法也快,步步逼向鍾靈兒。
所幸月色彷如濃墨,伸手不見五指,兩人只能憑些微的星光和聲音辨別彼此的方位。也正因為如此,鍾靈見方能逃過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搏殺。
驀地,夜空一個綿密的雲,將早先吞沒的月亮一口氣吐了出來,突如其來地,明月銀光自天際樹頂漏灑一地,鍾靈兒一驚,腳下踉蹌,一個不留神跌落在石階上。
那人立即執劍趨近,凌空揮出……
丈著碎屑如粉的落花,飄蕩在初雪般晶燦的容顏之間,他手中的長劍竟凝結於空中,和他屏住的氣息一齊微顫。
「女乃是誰?」
鍾靈兒嘴角牽起一抹詭異的微笑,忽地運掌出擊,點往他的穴道。
其實她點不點都沒差,反正那人原本就已經呆掉了。
「現在輪到我發問,是的話你就眨眼楮,不是的話你就……」他除了眨眼楮還能眨哪裹呢?「算了。」
那人听話地眨眨眼,希望他不是得了臉面局部痙攣,否則他很可能會從頭到尾眨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