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悸之後,她迎向他的視線,笑得捉弄︰「是同學愛朋友愛手足的愛嗎?我們只是朋友啊。」
他一怔,皺眉︰「這里吵死了。」拉著她便擠出人群。
輕歌曼舞、群魔亂舞都被拋棄到了身後,淡淡的松香纏繞而來,窄窄的通道里,真正有了夏夜深沉的寧靜。
「你剛剛說什麼?」他問。
「你自己說的,我們是朋友。」她不敢抬頭,其實是壓不住嘴角上揚的弧度。
「我前面少加了兩個字,那個是縮寫簡讀。」他沒好氣地說,沒料到滿有把握的表白招來這樣的反應,「你覺得我們的態度像朋友?」
她想了想,點頭︰「像。」
「你當真信男女間有走得那麼近卻不帶一絲遐想的友情?」那這個普通朋友未免做得太微妙了點。
她再想了想,搖頭︰「不信。」
他瞪著她︰「你什麼意思?」
「就這個意思——你假借朋友之名,實行接近之實,居心叵測,缺乏誠意,表白里含有大量水分。」她抬頭,手拍上他的肩膀,好哥們的模樣,「你跟殷其雷、林萻他們打賭,如果我讓你追到,你收益分我幾成?」
「什麼?!」他叫,「你不會當我那麼卑劣無恥吧?」
「你的品格里再添加這個就可以滿分了。」
漫不經心的表情里有了幾分焦急︰「打賭是打賭,感情歸感情;我跟他們再怎麼玩,也絕對不會拿這種事情來隨便。」
「你的可信度還有待驗證。」她笑。
笑意溢出眼楮,滴落在他的靈犀,他開始細細掃視她的表情︰「怎麼驗證?」
「倒帶。」她比手勢,「將表白和剛剛的表情再放一遍,我要重听重看。」
他完全明白了。
按住她擱在他肩上的手,他好心地建議︰「要不要拿攝像機錄下來紀念?」
「好啊——」
話音未落,他發狠地一把勒住她的脖子︰「京闌!」
「你謀殺?」她嚇了一跳地喊,扭過身往他身上打去,「別鬧——我要生氣了——」
他閃著,卻沒放松手上的力道,嚷嚷︰「耍人好玩吧?我讓你再耍——」
她受不了了,靈機之下朝他呵癢,他笑著縮身,手臂果然松開。呼吸得以順暢的她甩開就跑,慌張中還差點被自己的腳絆倒。
「你自作自受。」他在後面大笑。
她猛然間回身,背貼著牆,撫著被掐到的脖子喘氣,似火燃燒的眼神蔓延向漸漸逼近的他︰「遲沃川,我真差點要被你勒死了。」
「還沒死就好,教訓你以後別得罪我。」他說,挪開她的手,「讓我看看,不會真勒出一條上吊痕來吧。」
這樣近距離的審視,又加上他的動手動腳,讓周圍的安靜起了小小的波瀾。
她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完全動彈不得。
「你看什麼?」他察覺,抬起頭。
她尷尬地以東張西望掩飾胡思亂想︰「什麼都看,反正不是看你。」
「什麼叫欲蓋彌彰?」他捉到了她不定的視線,笑得得意,「剛剛是不是心術不正、邪念叢生?」
溫暖的呼吸清晰可聞,好像一說話,氣息就會交融一般,這樣的接觸,比親吻更為親昵。
「你如果想……我不介意犧牲一下。」吐出暖昧話的嘴唇在她的上面輕輕印下。
溫溫的、麻麻的,有未散的甜淡酒氣。重力像一陣風吹走了,那焦燥的熱意卻從停留的一點向四周輻射擴散,她感覺自己整張臉發燒。
「你干嗎笑個不停?」他不解地問。
她不好意思看他︰「跟我想的一點都不一樣……」
「那你想象是怎麼樣的?」
發燒燒到了耳朵,她惱羞成怒︰「我不知道!」
「那就吻到你理想中的模式為止。」他笑不可抑的唇再度接近了過來,仍是輕柔,卻因開啟深入而多了隱秘的踫觸和留戀的糾纏,熱吻就此點燃戀愛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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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點多,玻璃門里旋轉的一夜結束了,人群散出,互相告別,走向各自天明的忙碌。
黑暗的放縱,也不盡是墮落。
友情的加溫,愛情的開端。
冷清寧靜的街道上,他們牽著手,身影走過破曉天光,微笑是東方將現的朝陽。
就這樣步行回家,身體疲倦了,心卻是從來未有過的清明。
「今天要怎麼過?」遲沃川問。
京闌指指家門,打了個哈欠︰「我還沒這樣通宵過,今天要補眠一天。」
「國寶。」他劃過她的黑眼圈取笑。
「你也差不多,也好回去睡一覺了。」她推開他的手,「路在那邊,恕不遠送。」
「我送你回來,你就這樣把我打發掉?」他不滿,「好歹請我進去喝杯水歇一歇吧?」
「不行。」她板起臉。
還沒想過這事情該不該告知家長一聲,因為對這段感情不是玩玩,也確定遲沃川是認真,家里的認可尊重也顯得格外重要,因此也更難開口;畢竟只是高中生,母親眼中依然是無自主能力的小孩,不贊成的機率極高。
他听著也板起了臉,暴露了真正的目的︰「可是我現在不想跟你分開。你一睡倒肯定就是一整天,十二小時里什麼事情都可能變,萬一你覺得我們還是當朋友比較牢靠,怎麼辦?」
「你發什麼神經?人主意真要變的話,寸步不離也沒用啊。」
「話也不是那麼說,空間、時間的殺傷力很大。」
她笑︰「只不過一天不見,不用如隔三秋吧?」
他想想,突然建議︰「不如這樣,你去我家?」
去他家?她盯他半晌︰「今天不行。」
「那明天就行。」他笑嘻嘻的,約會敲下,「說定了——那我可以安心走了。」突兀地走出幾步又轉了回來。
「你又怎麼了?」她莫名其妙。
他一把摟過她,在她唇上重重地偷了個吻︰「別忘了開手機發個消息,拜拜!」
「走啦,這麼煩的!」簡直像蒼蠅一樣。她笑著一把推去,卻被他三跳兩跳先逃下樓梯去了。
她開門進去,才月兌掉鞋子起身,便看到了站在臥室門口的沈貞,剛剛從床上起來的樣子。
「媽,你起來了?」她走過去,「我先去洗澡了。」
「闌闌,等等——」沈貞叫住她。
她停住腳步,有點不安︰「媽?」
「你一晚在外面,我一晚都睡不好,所以今天很早就起來了,我看到——剛剛是個男孩子送你回來的?」
「嗯。」京闌點點頭。
沈貞擔心︰「是在那種娛樂場所里認識的?」
「是學校同學。」
「闌闌——」沈貞遲疑了下,「你最近——是不是在談戀愛?」
京闌一怔,咬著唇低下頭,沒回答。
「是剛剛那個男孩子吧?」沈貞走近她,心里也有數了,「媽不是反對你們,只是不希望你什麼事情都不說,雖然有時都是兩輩人的觀念有代溝,但人生階段還是相似的。你一直沒讓家里擔心過,可畢竟還是學生,這個年紀很多事情的好壞都全憑直覺。」
「我知道,但我想我已經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這段時間,換了學校環境,媽覺得你變了不少。」無關好壞,只是一種心境與性格上的轉型。
京闌沉默了會兒,才道︰「媽你相信我嗎?」
「不相信,媽就不會答應讓你去‘十一中’了。」
「那就好了。」她笑了,「我做的事情,都會在我自己能夠為自己負責的範圍內。」
沈貞模模她的頭發,無語。再怎麼開明地勸自己打開籠子放飛小鳥,沒有一絲疑慮地看著翅膀自由都是太難的事;那是母親關愛的擔憂,也是骨肉維系的不舍。
「媽,我要先去洗澡了。」飲料汗水混在一塊,身上又粘又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