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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瀾 第13頁

作者︰黃昏

「不是還有男生?」

董佳聳聳肩︰「他們老早跑光差不多了。」她雙手合十,「衛生檢查後我可不想全校點名。拜托拜托,就擦一下窗戶嘛,這個忙你一定要幫——擦好後你就沒事,可以回家了。」

「好吧。」想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京闌接過擦窗工具。

「記得,兩面都要擦哦。」董佳在後頭又囑咐了一句。

京闌爬上窗台,果然踮起腳便夠到了最上面。在學校擦窗擦出經驗來的都知道,擦窗得先用濕抹布把污垢抹開,然後再用干紙把那些毛毛渣渣的痕跡擦掉。看起來是件挺輕松的活,一動起來,就得酸胳膊;再運氣不妙點,窗架上堆積的灰塵會弄得滿頭滿臉都是;而最慘的是——

擦完里面這邊,積在外窗上的灰塵仍舊忠實地召告著玻璃的本來面目。

她探頭一看窗外,三分米的窗台落腳點,其下只有半米左右寬類似于屋檐的突出,三樓的高度,與地面構成令人昏眩的距離。

抓著窗欞,一只腳先邁出去,然後背轉身,再沿著窗台挪移。一手牢攀著,雙眼沒看到恐怖的高度,在心理上的壓迫也就沒那麼大。

「哇,京闌,你小心點。」窗內有人朝外望了眼,嚇了一跳,「我去洗拖把了。」

京闌沒說話,專注于擦玻璃上,見夠不到另一頭,手移到窗沿的鐵架上,不知不覺又朝外挪出好幾分。

擦著擦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擦好回神來看自己的處境,竟也嚇了一跳。兩米的窗台,她已經從這一頭走到了那一頭,再禁不住往後一看,一樓的地變得虛虛實實不清。

她的腳步開始搖晃起來,心里有點怕,好不容易挪回到出來的窗口處,驚雷從頭頂直貫到腳底!

那扇玻璃窗已被人合上,而且從里面卡上,她試了幾次都根本無法打開。

「喂,誰來開開窗啊?」她拍著玻璃,嚇得兩腳發軟,冷汗直流。

教室里面卻是空蕩蕩,人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抹布和剩余的卷紙從手里滑落,墜到了一樓地上。抓著窗欞鐵架的那只手因為握久而生痛發麻,手汗使得抓緊的動作越發困難。

「有沒有人在?幫忙開開窗啊!」她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顫抖。

幾乎是來自生死間的壓力了,崩得她的神經好像一條過度拉伸的弦,混亂的音符四處亂蹦,敲在腦袋里,與指尖上的觸感有相同的冰冷。除了這險境,她根本其他什麼都沒辦法去想。

「京、闌?」就在這時,樓下熟悉的聲音穿過恐懼的迷障而來,「你在上面干什麼?」

她微微轉頭,眼發黑、頭昏眩得好像下一刻就要站不住,身體力氣消失,不听使喚,背上的冷汗浸濕了衣服。

遲沃川舉高了手上的包,笑著朝她喊道︰「你是不是要跳下來?那就跳吧,我在下面給你接著,接不住就當墊底的。」

她張了張嘴,卻怕得失了音,像個呼吸困難的缺氧者,口中只有短促的氣流沖出。

遲沃川的動作定格在那里,突然發現事情不是他以為的一個玩笑︰「京闌,你到底在上面干什麼?」臉色由疑惑轉為凝重,直到見到閉合的玻璃窗,他倏地倒抽了一口氣,「你站穩了,在那里別動!」邊大叫著邊甩掉手上的包,三步並成一步往教學樓沖!

四折的樓梯仿佛爬了一世紀之久,旋風似的卷到二班教室門口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殷大公子的臉居然還對著窗戶的方向微笑,見到他竟閑閑地搖了搖手︰「嗨……」

他無暇說什麼,將邵令曇的喚聲也扔到了身後。

窗玻璃外那張無血色的臉和幽黑的瞳子,有著掩在深處隱秘的期待與求助;她的發在風里凌亂,他奔過靠近時,眸光的交織間,有一種時空挪移、前世魂魄與今生為人重疊的錯覺。

窗「吱」的被打開,她卻已經僵硬得不知道該怎麼松開手、移動腳。

他不發一言,伸長手直接攬住她的腰,把好從窗台外拉了進來。

雙腳終于切實踏到了地,她卻半天沒從緊張中回神,緊緊揪著他的外衣,自己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去完成這個動作。恐懼在一瞬間斷裂成兩截,一截是震驚,另一截是脆弱。她眨了眨眼,竟然眼眶濕潤。

「沒想到你也是老鼠膽啊。」他心定下後開始調侃,低過臉看她,「不會吧,月兌離險境了還要哭?京闌,趕快想想怎麼報答我的救命之恩之是。」

一句嘲笑讓她的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滑落下來,洶涌之勢仿佛是壓抑已久的郁悶恐懼,連同京文洲一案帶來難以言喻的痛苦一起決堤。

當人的心牆打開一個缺口,所有積累的情感都會掙出理智的控制。越久不宣泄的,越如月兌韁野馬,而看似堅強的人,往往有著人類中最脆弱的靈魂。

「喂?」他嚇了一跳,因她的靠近而心髒狂跳起來,呆怔了會兒,圈在腰上的手挪至她的肩膀,輕輕收緊,「沒事了,沒事了……」

奇怪的情況,但卻令他欣喜莫名。一月來死皮賴臉地出沒糾纏,沒有得到任何成效,京闌依舊是冷著個臉,甚至到了見他轉身就走的境界,而現在的一點驚嚇,卻讓她主動「投懷送抱」,重挫過的信心仿佛得到了修復補償。那種從未淡過的感情也因她顯露于外的依賴,如迎風般張揚了起來。

「呵呵,遲沃川、京闌兩大巨星聯袂出演‘三樓擦窗驚情記’,絕妙搭配,絕佳劇本,險中真情,引人共鳴,將引導本世紀愛情新狂潮。第一天公演,不論雅座、普座,全場票價一律兩折!」

遲沃川回頭冷眼掃去。

殷其雷眾星拱月般地坐在講台上,一腳踩著黑板,一副看好戲的欠扁樣︰「十塊十塊,邵令曇,快收錢啊!」

邵令曇卻只是呆站著,死瞪著窗邊摟抱在一塊的男女,臉色發青。

「邵令曇?」大手在她面前揮了揮,「魂兮歸來——」

「別擋著我,走開!」

手重重地被打開,殷其雷自討了個沒趣,只好學楚留香模了模鼻子。

殺人似的視線穿過遲沃川的肩膀,幾乎將埋著頭的京闌千刀萬剮。當自情緒發泄中微緩過時,眼里的水霧立即被冰刃穿破,迷蒙凍結消失,她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事——她正主動抱著遲沃川!

她觸電似的彈開,瞥到遲沃川眼里一閃而逝的失望。

「對不起。」她鎮定下來,低頭擦去淚痕。

「你該說謝謝。」他一本正經地指出錯誤。

她抬頭,面色在瞬間沉了下來,「麻煩你讓開一下。」

他不爽地抬杠︰「利用完了就要我滾了?你也太現實了點吧?」

「那謝謝、Thankyouverymuch、Dank、ジょパゃベゎシょゥィゅネウギ……」不愧是演講拿第一的,中文、英語、德語、日語一連串出來一點都不含糊。

遲沃川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推開,干笑︰「很好笑……」

她直接走了過去,邵令曇仰面相迎。

「剛剛那窗戶是你鎖的?」

邵令曇眼皮翻了翻,語氣陰沉沉的︰「是又怎麼樣?」

「是不怎麼樣。」只是腳踏平地的正常人無法體驗到懼高者那種懸空的震憾與絕望。平日里小小的惡作劇倒也算了,這回卻幾乎是拿人的命在玩!

京闌一巴掌揮了過去!

「啊!」周圍的人,包括遲沃川和殷其雷都嚇了一跳。

邵令曇站立不穩地倒向了一旁,臉上迅速紅腫,嘴角甚至還有細微的血絲,驚愕︰「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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