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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瀾 第2頁

作者︰黃昏

「無聊者。」京闌簡單一句,封殺某男徹夜長作。最初收情書虛榮心還會沾沾自喜,但一多就像電子郵箱被廣告信件爆滿,令人煩不勝煩。

「難道你對戀愛一點興趣都沒有?」梁宛雪狐疑,「不要告訴我,你、你是個homesexual?」

「home你個頭!」她不是對戀愛沒興趣,而是,「談戀愛又不是找個人談就談,為談戀愛而戀愛,那不是戀愛,而是玩游戲。」

「想不到你也會說出這麼感性的話來。但你不去談,又怎麼知道那個人是不是Mr.Right?」

「第一眼就討厭的人,相處是不可能的。」

「這可難說。」梁宛雪發揮專家指導才能,「不是有歡喜冤家嗎?初時冷嘲熱諷,之後是天雷地火。」

京闌彈了她一記︰「你腦袋里就這些東西,有時間看羅曼史,沒時間背公式?」戀愛也要花時間的,她沒那個閑暇去護養愛的花朵。

「長得比我高傲就了不起?老是弄我頭,我都是被你敲笨的了!」委屈的矮人國代表嘟囔。

「我是敲開了你的一竅,不然你低空都飛不過數學天。」

「說到這個,我本想讓你給我進補一下的了,既然你有事,上課筆記借我。」梁宛雪干脆地要求對方割地賠款。

京闌反手拉開背包拉鏈,從里面模出筆記︰「你上課都在干什麼?」

「最最枯燥的數學課上,你說我能干什麼?」不是睡覺就是畫漫畫嘍!

「活該!」京闌又罵,卻乖乖地將筆記給了她。

「謝了!」她眉開眼笑,攀著京闌要往她臉上親,「下星期請你吃雞腿!」

「賄賂是墮落的標志,別想收買我。」京闌一臉嫌惡地推開她,「口水離我遠一點。」

「闌闌。」飽含笑意的聲音從黑亮的轎車里傳出,車窗降下,探出一張中年斯文的名臉來,「怎麼在路牌下跟同學玩?」

「爸。」

梁宛雪反應極快︰「京伯伯。」

「原來是宛雪,好像很久沒來家里玩了。」

名人無形的官腔與壓迫襲來︰「因為功課忙嘛。」她暗自吐了吐舌頭。

「哦。」淡淡一應,「有空多來。」

京闌坐進車門︰「宛雪,我走了。」招了招手,以口型在窗口無聲吩咐︰「下周一我就拿回筆記本,你別只看漫畫忘了數學。」

「Yes,Madam!」梁宛雪淘氣地立正敬禮,惹笑了窗口的臉。

「小陳,開車。」依稀听見京文洲的聲音,車子發動,隨著噪音絕塵而去,進入往來繁忙的車流。

梁宛雪笑眯眯地注視著街頭等候公車。

車成車陣,然而每一輛都是獨立個體,鐵皮包圍的小世界中,仿佛隱晦不容他人探看。

如京闌的臉,上寫的是寂寞。

******

車經過燦燈大道,轉向通往郊區的路,兩旁的樓廈草坪變成了灌木田地,清閑猶帶微微冷意的風從半開的窗口灌進,吹亂了京闌的短發。

「開學一個月多了,學習怎麼樣?」京文洲問,打破車內沉靜。

「還好,一般般了。」京闌暗自嘆了口氣,「爸,別老是問這麼沒創意的問題好不好?」她可以想象接下去的問題不是同學相處如何,便是師生關系怎樣,好像一份問卷調查。

「好好,不問不問!」京文洲沉默了會兒,「我出差半月,你媽有沒有回來過?」

「嗯。」京闌的臉色不覺冷了下來。

「天池集團過雲山莊度假村上星期落成剪彩,我瞧過那邊環境不錯,近年我工作太忙,我們一家也好久沒有出外玩過,不如到那邊住蚌周末。」

我們真是一家嗎?京闌想出口諷刺,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媽工作也很忙。」

京文洲遲疑地掏出手機︰「闌闌,打個電話給你媽。」

「我打了也沒用,你叫媽來,還不如去叫那位方阿姨。」肯定是隨傳隨到,比媽識相多了。

「闌闌!」京文洲捏緊了手機,嘴角抿出了道深刻的直線。

京闌明白這是他發怒的前兆,默默地別過了臉去。

京文洲嘆了口氣︰「大人的事,你小孩子不懂。」

「爸,我已經十八歲了。」

「父母眼中自己的兒女,永遠都是小孩子。」

京闌轉眼看他︰「爸,你有沒有考慮跟媽離婚?」

京文洲啞然半晌︰「問這干嗎?」目光投向前座司機的後腦勺。

「依媽的性子,想改變現狀很難。反正都已經沒感情了,與其拖著,還不如離婚。」

「離婚?你懂什麼離婚?」京文洲沒好氣地說︰「我跟你媽也不是沒感情,只是時間久了,又各自忙各自的事,難免會淡點。」

「那方阿姨呢,就這樣拖著?」雖然她不喜歡方圓,但她無名無分的付出還是讓人覺得不值與不忍。

「你媽和我不會離婚的。」京文洲一語定下結論,「大人的事,你不要多嘴。」

雖然是觀念開放的新社會,從政者的私德卻在威信、背景上有著很大影響力。克林頓身處美國,仍舊得為其與萊溫斯基不正當關系公開道歉,不要說京文洲生于幾千年倫理思想猶自蔓延的中國,離婚與情婦事件一旦暴光,說不定他的政治生涯也會一並完結。

在發現他與方圓因職務之便有了發展之後,沈貞便提出過離婚,京文洲沒有同意。沈貞與他私下分居後,方圓與他的關系卻全然沒有收斂——可笑的是,京闌知道這事的途徑竟然是某一下午提早回家,親眼捉奸在床。

那次的打擊對她而言,可想而知。

市長剛正的形象從雲端跌落,摔個粉碎。

甜蜜家庭的夢想在現實里破滅。

京文洲不是聖人,不是君子,甚至不是一個好丈夫。

他只是個虛偽、自私、喜新厭舊、抵不住誘惑的男人。

但是,作為女兒,京闌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未必盡責、卻已盡心的好爸爸。

因此在冷戰三個月之後,面對他的焦躁與求和,她放下了戰旗。可是,再怎麼和藹的笑容和真心的關懷,也無法找回以前沒有陰影雜質的親情與崇拜。作為女兒,她的某一部分心理已死。

「是你媽。」京文洲按下號碼,一接通便把手機遞給女兒。

京闌也有一支「諾基亞」,是小舅舅沈寅買給她的,但京文洲嫌高中生帶手機影響不好,況且她帶著也沒什麼實質作用,手機就一直擱在抽屜里沒用過。

沈貞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還夾雜著亂七八糟的噪音。

「媽,是我。」

……

京文洲盯著女兒。

「沒什麼事。媽,你這個周末忙不忙,回不回來?」

……

「哦,那好。」

……

「我知道,你也小心點。」

……

「好的,Bye-bye!」

信號被切斷。

京文洲以目光詢問。

「媽說這個周末外景組要到西藏拍攝,她沒空。」京闌的口氣不是很好。

「那就算了。」京文洲舒出一口氣。分居一年的夫妻關系的確奇怪、暖昧。

京闌的臉又別向了窗外,對京文洲的問話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她可以理解家人因工作忙碌而帶來疏忽冷落,卻不能明白在婚姻責任下有意的出軌,更不能原諒為了自己的聲譽前途同時對不起兩個女人的自私。

這樣的情況下,沈貞可以鬧事。但京文洲模透她的脾氣,知道她寧願把苦楚吞到肚子里也不會捅出去。

方圓也有足夠的理由要求他離婚,但她的世故教會了她忍耐與等待。第三者本就處于毫無保障的弱勢,逼急了男人,最終她會什麼也得不到,所以她善于用柔情獨立與不經意顯露的脆弱結網,牢牢捆住京文洲的男人心與良心,以及——他職位上所代表的權勢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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