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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河(上) 第6頁

作者︰黃昏

「那酒王是怎麼回事?」

趙奔吃吃笑,指著戈石城道︰「他有千杯不倒,萬杯不醉的酒量,不是咱們的酒王是什麼?」

瓣石城對著他怒目而視。

牛四海道︰「嫂子,咱們趙奔兄弟也有一個綽號,你知道不?」

「不知道。」月向晚听得有趣。

「他叫‘逃王’。」

「啊?」

瓣石城接道︰「敬酒時逃,罰酒時逃,拼不過時逃——」

「還有見著了姑娘也逃。」牛四海得意道,「最沒用的就是他了!」

趙奔倒不氣惱,道︰「我這是有自知之明,免得到時被人家灌得醉醺醺,連衣服褲子被剝光了——」忽頓住,看了月向晚一眼。

「——都還以為自己在洗澡?」她笑道,其實她是不在意他們隨意說出的粗鄙話語的,比之客氣疏離的禮貌,粗鄙言語更有一分親切無拘。

「嘿嘿。」趙奔道,「‘逃王’也總比什麼也不是好,我逃,顯出我酒色不沾,高風亮節。」

牛四海磨牙道︰「你讀過一點書,嘴上功夫了得,老子說不過你!」

「哎呀!」戈石城忽然叫了一聲。

「怎麼了?」

他搔搔頭,笑道,「沒什麼。」見趙奔同牛四海又在吃飯時斗起嘴,悄悄伸手到月向晚那邊,俯過身道,「今天話說得太高興,書忘了看,我晚上再補吧。」

「你想補就補,不要問我。」她道。習字看書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她知道他心不在此,每次握起比大刀不知輕多少的筆就痛苦不堪,但為了能追上她,都忍了下來,甚至到最近還學會了寫自己和她的名字。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桌下捉著她的手卻怎麼也不肯放了。

☆☆☆

酒萊快盡之時,天邊飄來一團黑雲。眼看天色不對,趙奔扶著有點搖晃的牛四海告辭離去,戈石城也被她打發回房。端了那些杯盤剛到廚房,大雨便傾盆而下。她抬眼望向院中的草亭,亭中已是一片積水。

「小姐,我來吧。」寶姿過來道。

她將杯盤交給寶姿,開始挽袖舀水。

「姑爺和他那兩個狐朋狗友真是好命,吃飽喝足碗筷一拋便走,留下一大堆碗盤讓咱們辛苦。」

「沒做過的事,試試不也是挺好的。」,寶姿沖過去,抓起她的手氣道︰「手都粗了,還叫挺好的?」

她失笑︰「手再好看,不去用也只是廢物,留著干嗎?」

寶姿道︰「我不管,總之是姑爺的不對。他娶小姐本來就是高攀了,娶到後又像使喚丫頭一樣,我就是替小姐不平!」

「他有一技之長,我們卻什麼也不是,還要靠他來養活——這樣想來,還是我們高攀了他呀。」她道,「再說,那是我自己願意,如果我不願意,他也不會讓我做的。」

「那小姐為什麼要嫁給他,為了報恩嗎?」小丫頭還是覺得他配不上。

月向晚輕彈了一下她的鼻尖,道,「他自有他的好處,你為何不去問他干嗎要娶我?」

寶姿尖叫一聲捂著鼻子跳開︰「小姐,你真是不知羞!」

「好了,別鬧,當心摔了盤子。」

寶姿只好乖乖過來,一邊洗一邊嘴巴又忙了︰「小姐——」

「嗯?」

「你跟趙奔說的話我都听到了。」

「哦。」

寶姿嘟著嘴︰「你干嗎要把我許給那個老頭?」

「他回絕了呀。」月向晚道。

「就因為他回絕了我才沒面子!般不好以後還以為是我硬巴著想嫁給他。也不想想自己都快是老頭子一個了!」「說實話,這個‘老頭子’長得還真是英俊瀟灑的,比姑爺好多了。先前怕他們,相處久了發現他們其實也不是壞人。」

月向晚偷笑︰「那你是不想嫁嘍?」

寶姿一臉惡心︰「誰要嫁給那個臭嘴老頭子,八成嫌自己活得太久!」

「那他回絕不正是救你月兌離苦海?」小丫頭春心動了!

寶姿被自己的話堵住了嘴,只好氣鼓鼓地刷著碗︰「刷死你,刷死你!」將碗當成趙奔。

兩人動手,碗盤很快洗好。寶姿離開,月向晚提著一壺燒開的水也回了房。

☆☆☆

雨還在下,房中窗戶大開,風刮得宣紙滿天亂飛。

她急忙關窗,又將紙一張一張地拾回來,整整齊齊理放在書案上——這些東西都是在她和戈石城成親之後才添上去的。而先前說要來補看書的人,此刻正趴在案上呼呼大睡。一張寫滿她名字的紙壓在他的臂下,毛筆扔在紙上,筆尖正對著他的瞼,再近個半寸,墨汁便能畫上去了。

她嘆了一口氣,將筆墨都收好。

「石城!」推了推他,只聞到一股濃濃的酒味。她吃力地移動他,將他放到案後的睡椅上,替他月兌了鞋,正轉身想到內室取被子,一雙大手從背後襲來,將她整個人拖上了睡椅。

「你嚇死我了。」她驚魂未定地望向他睡意仍濃的眸。

他一個翻身,把她壓到了身下,充滿酒氣的唇搜尋到她的,溫柔的舌輕輕探人,蛇般穿梭糾纏。自唇間到臉頰再到頸項,一路留下溫熱的痕。

她脖子一縮,忽然呵呵笑著推開了他︰「好癢!」

他更快地壓了回去,鼻息停留在她的頰邊,粗厚的大手探人衣襟。

她顫抖了一下,知道他要什麼。但是——「我今天不方便。」她紅著臉道。

胸上的手慢慢蠕動著,良久才戀戀不舍地離開那片溫香軟玉。

她的雙手勾著他的頸子,沒急著將滑落的衣衫攏回來︰「你說回來看書的,卻倒在這里睡大覺——該打!」拍了他一下。

「你生氣了?」他悶悶道。

「你看我像生氣嗎?」傻瓜!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以前做事情從來不去多想,而現在卻總要猜測她的心思,她的心思很難猜,他猜得又累又忐忑,只怕她飛得太遠把他甩下。

「你不喜歡看書習字,干嗎還要勉強自己?」她問。

「因為你會,那些詩啊拌的東西我從來不懂,但是你喜歡。」

「我也不懂刀劍,不懂武功,那些你喜歡,我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學。」

他微煩躁地道︰「那不一樣!」

她撫著他的發︰「哪里不一樣?你沒必要為了我喜歡,強逼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

「我——」他轉過臉,「我不知道哪里不一樣。阿奔念過幾年書,說出的話就是和我跟四海不一樣。每次你跟他說話時,我都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

「趙奔是你的兄弟,也就是我的兄弟,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可是我覺得這里不好過。」他指著自己的胸口。

「那我以後不跟他說話了。」他本是爽朗簡單之人,卻因為太在意她而自卑,一夕間竟然滿月復愁緒。

「不要,我不喜歡這樣。」他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他結巴半天卻表達不出意思。

她凝視著他苦惱而不知所措的臉。

「——前日,宗政老堂主上請退隱,八月十五宮里聚會之後,便讓我繼任搖扁堂堂主。」

「不好嗎,還是這聚會讓你苦惱?」

「只是覺得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八月十五你陪我去吧,也好讓你見見咱們紫微垣宮的不凡之處。」

雕梁畫棟的玉宇瓊樓她都住了十幾年,世上還有什麼樓宇能激得起她詠嘆之意。她倒是好奇了︰「怎麼個不凡法?」

他的臉紅了紅︰「這輩子我也只到過那兒三次,沒一次能記得上山下山的路。那地方——哎,跟神仙住的一樣!」

她笑了︰「既然要去神仙住的地方,你為何心里還不踏實?」

「如果不是你獻的那些計策,武夷門不會那麼簡單就攻下來。堂內還有兩位副堂主,要不是攻下武夷門有功,堂主這個位子是輪不到我來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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