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兒?」看到他抓起一件青衫要出門,她趕緊問。
他對她擠擠眼楮,那是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神情。「我去湖里洗個澡,今夜,是我們真正的洞房之夜,我得讓你永遠忘不了。」
門在他身後關上,昭君笑了。她一點都不懷疑她的夫君所做的暗示,而且十分期待。
事實證明,那是一個讓他們雙方都永遠無法忘記的夜晚。一次又一次,他們在狂喜的漩渦中攀升、騰躍、爆發,愛充盈著他們的身心,他們對彼此的愛是那樣驚世駭俗,那樣投入。
斑歡想起自己曾經絕望地想要逃離她的愛,害怕承認自己的愛,不由得暗笑。
現在,要他放棄對她的愛,可比讓他下油鍋還難。如今他們仍然身分不同,地位懸殊,但他已經明白,在愛與夢想的天地里,沒有任何事是不可能的。
兩天後,懷朔鎮那位短小精悍的鎮將帶著他的侍衛到了,斛律金宣布,他們將于次日啟程赴京。
傍晚,夕陽渲染著西方天空,昭君坐在窯洞前,眺望著眼前的美景。
暮色四合、霞光微霽。山坡上,一孔孔窯洞前飄散著裊裊炊煙,一群群潔白的羊在牧羊人的驅趕下離開碧綠的草地跑回羊圈,牧場上仍有大群的牛馬在奔跑,昭君由衷地贊美著靜謐和諧的大自然,可是心里憂郁的情感卻怎麼也徘徊下去。
當看到高歡的身影出現在山坡上時,她站起身,迎著他跑去,一頭栽進他的懷里,用力地親他,絲毫不在意是否會有人看到他們。
「嘿,你想害我們滾下山坡嗎?」高歡穩穩地抱住她,滿懷喜悅和激情地迎上她狂野的吻,並喘著氣逗她。
昭君用鼻子頂頂他的下巴。「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里都可以。」
看到她眼底的那抹憂傷,他不再逗她,抱著她回到窯洞,將她放在炕上,雙手托起她的臉。「昭君,高興點,這是我一直等待的機會。」
眼楮蒙上一層水霧,昭君克制著憂傷說︰「我是很高興,可是……」
不爭氣的眼淚墜落,她伏在他肩上,哽咽地說︰「對不起,我不該這樣,我為你……高興……」
離愁在他們之間擴散,高歡試圖強顏歡笑,可是當拉起她,看到她滿臉的淚水和痛苦的表情時,他的努力告吹。
這是那個只著單薄的內衣站在太清池畔命令他閉上眼楮的高傲郡主,是那個懸吊在半空中仍鎮定自若地安慰別人的勇敢郡主,是那個披著月光走向他,大聲宣布愛他、要嫁給他的任性郡主,更是那個願陪他經風雨度苦難,為他付出一切的美麗大膽的妻子,可此刻,她哭泣得像個失去一切的無助女孩。
天殺的!她可以是驕傲的、任性的、勇敢的、狂野的……可以是所有說得出來的樣子。但她,不能是哭泣的。那不在他能忍受的範圍之內。
「喔,別哭,寶貝,別再哭了。」他用力抱緊了她,親吻她、哀求她,恨不能將自己無法用語言表達的情感全都表現出來藉以安慰她。從小到大,他早已習慣離別,從來沒有任何人事能讓他有離別之痛,可此刻,他的心抽痛得如同浸泡在滾油里。離別,難道真的那麼難嗎?
昭君最先克制住了自己,她從他懷里抬起淚濕的臉,微笑道︰「我真傻,把好好的事情弄成了這樣。」
現在,強顏歡笑的人是她。高歡看著她深情的雙眸,無法開口說話。
她跪在炕上,拉平他被她弄皺的衣領,吸吸鼻子說︰「走吧,大哥和柳兒還等著我們吃晚飯呢!」
斑歡沒有移動,專注地看著綴在她睫毛上的那滴淚珠,在它將要墜落前伸出手指接住,淚珠在他的手指上顫動,他抬眼看著她。「不要再哭了,你的眼淚會讓我心碎。
昭君用雙手搓搓臉,再抬頭看他時,已經看不出半點傷心的樣子。她抱住他的肩膀。「我不會再因為你要遠行而哭了,你放心地走吧,不管你在哪里,我知道你的心都會陪伴著我,而我的心也會陪伴著你。」
「是的,我相信!」他親吻她的眼楮。
「而且,等你回來時,我保證我已經學會像柳兒她們那樣,用采集來的野菜、花果及蕈類做好吃的菜,也會學做牛肉大餅、清湯羊肉,到時候我一定親手做飯給你吃。」她自信滿滿地說。
看著她熱切快樂的目光,高歡心口熱潮滾滾,他抱著她倒在炕上,用力親吻她的嘴,說︰「我想先吃了你,可以嗎?」
想當然耳,她毫無異議地同意了,為什麼不呢,她愛他!
***
第二天清晨,高歡獨自在炕上醒來,幾個時辰後,他將離開,此時此刻,他終于承認,離開昭君確實很難。
扁想到未來不短的日子里將見不到她、模不著她,他心里就空蕩蕩的。可是,想起他的抱負和她的期望,他迅速將那股威脅著要淹沒他的憂郁情緒抹去。
敞開的窗外是美好的陽光,晨風吹入,帶來草原和野花的芬芳。
他起身穿衣服,卻看見一套簇新的軍服放置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那是他自小就渴望,但知道絕不是他這樣的窮士兵能買得起、穿得起的軍服。
一束陽光照耀在那淡黃色的布面上發出眩目的光芒,他顫抖著手撫模那柔軟的布料,喉頭猛地吞咽。難道這是屬于他的?他眉頭皺起,猛地收回手,仿佛面對洪水猛獸似的盯著那套服裝。
門開了,昭君走進來,見他緊繃著臉呆坐炕上,忙走過去問︰「你怎麼了?」
听到她的聲音,他仿佛被人揍了一拳似的猛然一驚,抬頭看著她,指著軍服。「這個,這是什麼?」
「你的軍服。」昭君明白這樣嶄新的軍服是他從未想過的,不由心痛地坐到炕上,拿起衣服想替他穿上。
可是他一把抓下衣服,質問道︰「你從哪里找來的?」
「我買的,記得那個叫阿昌的年輕人嗎?他昨天去老營堡,那里有北方最大的集市,我托他去幫我買的。」
「可是,這得花很多的錢。」
昭君跪在他的面前,抓過他的手環繞在自己腰上,並看著他的眼楮說︰「是要花很多錢,可是再貴重的東西也比不上我的夫君值錢。一套軍服頂不了多少用,可是它起碼能提供你多一點點保護。我希望你平安,要你陪我一生一世,而你,我的夫君,你得給我安心的理由。」
斑歡看著她盈滿愛的眼楮,無法說出心中的感受,其中有感動,有欣喜,也有慚愧。「沒有那東西,我也在軍營里活了二十幾年。」
「不一樣。」昭君輕捂他的口。「這幾天我們都看到邊鎮動蕩不安,這次皇帝要你們護送柔然王,也正因為他知道有危險。以後的情形一定會越來越糟,我要你好好地保護自己,否則,你的英雄偉業如何能完成,我們的未來又在哪里?」
她的話高歡自然明白,可是他有他的自尊。「我不想靠老婆……」
「別傻了!」昭君將他的頭壓在胸前,不讓他說話。「我們是一體的,那天在暴風雨中我們已經對蒼天許下一生的承諾,不能再分彼此!」
依偎在她柔軟的胸前,嗅著她醉人的體香,高歡所有的堅持都化為烏有。他讓她幫他穿上這套他從未穿過的軍服。
柔軟的布料如同她的肌膚緊貼著他,帶給他一陣陣戰栗。
昭君替他撫平護胸、護肩,拉直緊身褲褶,穿好長筒軟靴,審視著更顯英氣逼人、挺拔偉岸的夫君,滿懷快樂地說︰「高郎,你是我所見過最英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