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開,不長眼的東西!」拓跋圭斥退那兩個男人,雙手仍扶著若兒,她也緊緊抓著他。
「王上……讓我做完。」他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意識,她多想依偎在他懷里永遠不離開,可是剛才忽然中斷的影像攪動她的心,她要找出那個預兆的真實意義。
「你能繼續嗎?」她眼中懇求的光讓拓跋圭無法拒絕,可是看她受苦,他也十分不舍。
「我行的。」她輕聲說。
想想在座大人們絕不會讓這事半途而廢,拓跋圭無力地嘆息,不顧眾多探索的目光正審視著他們,他替她擦去額頭的汗水,扶她坐好,然後走回王座,心里暗中發誓,長平王必定要為今天的事付出代價!
陽光明亮,火焰熄滅,穩定心神後的若兒,卻再也看不到消失的影像。
她低頭仔細查看每一片龜甲,發現其他龜甲上的紋路都沒有什麼變化,可是代表運勢的第九片龜甲,卻出現了縱橫交錯的復雜線條。
她捧起那片龜甲,拓跋圭沉沒血海的情景即刻浮現眼前,手中的龜甲也顫動起來,仿佛要飛離出若兒的手,使她幾乎握不住它。
她心念一轉,知道這片龜甲將指引她破災之路,于是趕緊改用兩只手捧著它,將它小心地放在卦盤上。
然後若兒靜坐觀看,所有人專注的目光都集中在卦盤上。
太陽光照射著龜甲,它在卦盤上蠕動,最後當它靜止不動時,若兒看到它背上的圖像與卦盤上呈現的圖形相互連接,形成了一幅完整得像刻意描繪的山水圖案。
她凝視著這幅走勢如同彎曲河流似的圖案,看到它的盡頭正是南方,不由得心頭一松︰王上的選擇是正確的!
「怎麼樣?結束了嗎?」長平王迫不及待地跳到她面前詢問。
「是的,結束了。」若兒指著卦盤。「就在這里,大人請看。」
「我哪能看得明白?」長平王焦慮萬分地命令。「你得宣布卜卦的結果。」
她看了眼在陽光下雖然明亮許多,但依然有種怪異之氣的大殿,大聲說︰「神靈保佑,國運在南。」
一听到她的宣布,眾人嘩然,爭相表達各自的意見。
北部大人叔孫普洛笑呵呵地說︰「牛川位于北,盛樂偏于南,如此看來,王上遷都盛樂是對的。」
「有神靈保佑,我們盡早遷都盛樂吧!」另有大臣為王上的正確決定高興。
但在欣喜中也有雜音。
侯辰就很不信任地說︰「這怎麼可能,王若兒說錯了吧?牛川物產豐富,長平王在此經營多年,遷都等于是置國家于險境,還是暫緩為妥。」
若兒再次指指自己未曾移動過的卦盤。「卦象在此,這是神靈給予的指示。大人們若有疑問,可自行察看,或請高人解釋卦義,其他事,恕若兒無法回答。」
略通卦術的郎遜等長老,走到桌前,仔細端詳面前的卦象,紛紛點頭。
拓跋圭則逕自走來將若兒抱下地,對她說︰「晏子在門外,你先回去休息。」
「不行,她還不能走。」拓跋窟咄大聲阻止,卻對「魅眼」仍心有余悸,而不敢走近。
「我說她可以走,她就可以走。」拓跋圭轉身面對他的叔父堅決地說。
拓跋窟咄指指卦盤。「可她還沒有測完。」
拓跋圭同樣指指卦盤。「卦象就在那里,她也解釋了卦義,大家都親眼看到那是如何來的,沒必要再浪費時間,遷都盛樂,已成定局。」
說完,拓跋圭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睨著他的王叔,看他還要玩什麼花招。
拓跋窟咄自然很不甘心,堵在門口不讓人走。
他們一個是王上,一個是王叔,各位大人們一時無所適從。
「咳咳──」見他們劍拔弩張,中部大人郎遜出面做和事佬。「王叔,卦已經結束,王姑娘的事情也做完了,就讓她離去吧!」
「不可!」拓跋窟咄惱羞成怒地說︰「中部大人難道忘記了,吾王陛下即位已經月余,王後妃嬪也選出多時,可王上遲遲忽視冊封大典,不行大婚之禮,如今王若兒既然能替王上的運勢佔卜,也該為王上的婚典卜上一卦。」
他的提議讓若兒的心猛地往下沉,雖然知道王上成親是早晚的事,可要她替他的婚事佔卜,她還是非常地受不了。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拓跋圭一眼,見他正擰眉注視著他的叔父,微眯的眼里有火光在跳躍。
「這……」郎遜遲疑了,他轉身看看其他人,眾人錯愕的神情顯示,他們也有同感。
按說王叔的提議符合王族規矩,也代表聯盟內大多數人的意見,可是此刻剛結束一個重大決策的祭祀,似乎並不適合立刻談論王上的大婚之事。
大殿內響起拓跋窟咄頗具感情的聲音。「各位大人,拓跋王族幾經殺戮,如今血脈單薄,王上血統既然無誤,就該按祖訓即刻完婚。眼下王後嬪妃、婚宴用品、王宮寢殿等,可說萬事俱備。遷都之前,何不替王上求神靈賜吉日迎娶後宮,既可讓我這個王叔沾點喜氣,也可告慰拓跋先祖在天之靈呢?」
他的話合情合理,令人難以反駁,當即有人贊同,其中自然是與拓跋窟咄關系密切的侯辰等人。
這讓拓跋圭恨得咬牙,但他不會因此被激怒。
「今天我累了,改日吧!」拓跋圭平靜地說著,等待拓跋窟咄讓步。
面對拓跋圭銳利如芒的眼神,大家都沒有說話。
但已經知道他與王若兒之間有深刻情愫的拓跋窟咄,絕不會放過這個實施陰謀計畫的機會。
他本是個陰險小人,一向只在背地里活動,可如今見王位離他越來越遙遠,遷都也成定局,不由得著急。
在自己的地盤上,都沒法困住他,反而被他掌握了太多不利自己的證據,等他遷都盛樂,羽翼更豐後,不僅別再想控制他,而且很可能會被他除掉。
正是因為這樣的心態,拓跋窟咄再也顧不了掩飾自己。
堵著門,他狀似關切地對聯盟中地位最尊的四部大人說︰「各位大人,如今魏國新立,強敵環伺,王上任重道遠,本該以國家利益為重,舍棄私心,廣結姻緣,早封王後以立國本,早納妃嬪以隆香火,可是吾王至今一再拖延大典,拒絕按照祖制完婚。王上年幼無知,難道大人們就這樣放縱王上諧戲荒唐,空置後宮,讓拓跋王族後繼無人嗎?」
他的話正是各位大人們的心頭之憂,因此個個啞口無言地望著王上。
拓跋圭冷眼看著這一切,心中的怒氣逐漸堆積,尤其听到他用「年幼無知,諧戲荒唐」來形容自己時,更是惱怒。
「王叔錯了。」他冷然道︰「本王並非不立後宮,也並非未擇佳日,只因近一個月來的血統之爭,將此事擱置了。」
听到他的話,在場鎊人雖反應不一,但都松了口氣,並同意他的說法。
這一個多月來,王上和各位大人的精力,確實都在忙著尋找血統的證據上。
「太好啦!」南部大人高興地笑著對管遷說︰「管大人,容臣稍後把後妃名冊送上,請大人記錄下來。」
「不用了,那個名冊作廢。」
第八章
拓跋圭的一句話,讓殿里的輕松氣氛霎時變得凝滯而沉重。
因為,那等于將已經選出的後宮全部除名,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大家面面相覷,有不少目光偷偷掃向一直沉默地站在拓跋圭身邊的王若兒,似乎認定王上的改變與她有關。
「王上何出此言?」南部大人最先提問。
拓跋圭立刻回答︰「因為我的王後另有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