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捂住嘴,將臉埋進彭翊的身上,用力忍住嘔吐感。
「妳病了?」彭翊放下菜,轉過她的臉,看到她雙眼緊閉,臉色青黃,額頭冒著冷汗,不由擔心地問。
隨即心里一動,立刻將丫鬟叫進來,吩咐道︰「速去前院找夏不凡,讓他請藥王鋪藥王來一趟。」
玲子立刻遵命而去,彭翊又讓秋花將飯菜收了。
當晚,藥王診斷的結果令人人歡喜一人憂--都統夫人已懷孕月余。
盈盈彷佛石化了般坐在已經燒熱的炕上,無法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她不明白自己的避孕藥管用了幾個月,為何突然失效了呢?
「盈盈,有我的孩子妳不高興嗎?」夜里,彭翊躺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問。
「不,我很高興懷了你的孩子,只是到時我怎麼能走……」盈盈將臉枕在他的胳膊上低聲說,一滴滾燙的淚水落在了彭翊的臂上。
靶覺到那滴淚珠,彭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里,悶聲道︰「妳不能離開我!」
幾天後,盈盈收到了彭翊送她的一件禮物--一件毛色黑亮,特別溫暖的貂皮大衣。
「這是紫紹皮喔。」玲子羨慕地說。「是天下最暖和最珍稀的毛皮呢!」
「是啊,而且又輕又軟,夫人穿上不會感到冷了。」秋花也說。
將紹皮大衣柔軟的皮毛貼在臉上的盈盈,感受到了來自丈夫的濃濃深情,同時也恍惚覺得這彷佛是晶晶,那只陪伴她快十八年、又將她帶到這里來的貓咪。
時間在白雪飄飄中慢慢地過著,有了暖暖的熱炕和合適的飲食,盈盈初時懷孕的不適好了一些,但依然精神不佳。
一天中午,彭翊回房,沒見到盈盈,卻看見玲子正在清洗那只細頸青花瓷瓶,便問她何以動夫人的東西?
玲子說︰「是夫人要我將瓶子洗干淨,說那里面的東西對孩子不好。」
「是嗎?」彭翊的心里一陣驚喜,忙問︰「夫人呢?」
「在花園里,秋花陪著呢。」
彭翊即刻轉身往花園去。此刻風雪雖停,但依然很寒冷。
走進銀裝素裹的花園,他看到盈盈正坐在涼亭里的石椅上雙手合抱在眼前,而她的丫鬟秋花則站立在亭子外候著。
他走過去,示意秋花離開。然後悄悄進了亭子,發現她雙目緊閉,口中正喃喃說著什麼,于是他再靠近一點傾听她的話。
「……晶晶,用妳的神力幫助我!在我離開這里前,請讓我平安地生下這個孩子,這是他渴望的寶貝,讓我把這個寶貝送給他……」
專心祈求的盈盈並未發現有人進來,更沒看到來人臉上由喜轉憂再轉悲的復雜神色。
她緩緩張開合著的雙手,彭翊看到在她白皙的雙掌間正是那塊黑貓留下的、他替她掛在胸前的玉佩。
盈盈俯首將額頭貼抵在玉佩上,彷佛睡著似地寂靜不動。輕風吹飄她的發絲,拂動她身上那件輕柔的紫紹裘衣,白雪寒亭中,她顯得孤獨而脆弱。
彭翊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在這剎那,他彷佛感受到她的痛楚,看清了她的內心,那是一個缺乏自信和安全感的女孩!
想起以前她不經意間說過的話和她告訴過他的往事,他明白了。
一直以來她從不相信會有人真的愛她--她的父母不愛她,她的朋友只是需要她,就連她曾經以為最愛她的貓咪都離她而去,因此在她的心底,她不認為自己是值得被愛的。
「你愛我嗎?你不能愛上我……」
「我好漂亮,你說是不是?」
「我是不是很好看?」
他們成親前和洞房之夜她說過的話一一浮現在他腦海,她是那麼的沒有自信。她否定了自己的魅力,甚至連最明顯的美麗外表都不相信,彷佛人們不愛她是正常的,愛上她才是危險的,所以她小心地與「愛」保持距離,不讓自己受到傷害。
此刻他真希望自己有魔力,能將盈盈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抓來好好教訓一頓!
克制著澎湃的心潮,他伸手握住了盈盈冰涼的雙手。
盈盈一驚,抬起頭來,看到他時,眼里閃過喜悅,這令他深受安慰。
「你怎麼來了,現在不是你最忙的時候嗎?」盈盈抓住他的手問。
「過來。」彭翊坐在亭子的木欄上,將她拉到自己的腿上,教訓道︰「大雪天里怎麼坐在石頭上?難道妳沒听說過『冬不坐石,夏不坐木』嗎?」
「沒有。」盈盈搖頭,將手探進他溫暖的胸懷中。
彭翊小心地將那塊玉佩用手捂暖後,再放進她的衣襟里。
盈盈看著他細心體貼的動作,感動地問︰「你那麼忙,怎麼會有空回來?」
彭翊在她凍紅了的鼻尖上親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說︰「再忙,也得回來看看我最大的寶貝,看她好不好?開不開心?」
「最大的寶貝?」盈盈困惑地看著他,對上他深情的目光時,美目一毫。「你是說我嗎?我是你的寶貝嗎?」
「當然,妳當然是我的寶貝!」彭翊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手掌平貼在她已經微微隆起的小骯摩挲著。「而他,是我的小寶貝。」
盈盈驚喜地說︰「你是說我比孩子重要嗎?」
「是的,我的大寶貝。」彭翊抱起她往屋里走,一邊在她耳邊說︰「妳比孩子重要,比一切都重要!」
「為什麼?」進了臥室,躺在熱炕上,盈盈仍未從他的話里醒悟過來,在她看來,他對她好都是要她為他生孩子而已。
「因為我愛妳!」彭翊為她月兌掉紫貂大衣,讓她靠在炕頭迭起的被褥上。
「愛我?!」盈盈震驚地看著他。「可是我說過你不能愛上我,不然……」
「不然妳就要揍我,是不是?」彭翊嘻笑著在她身邊坐下,一點都沒有大將軍的威嚴模樣。「揍吧,反正我皮厚,不怕妳的粉拳。」
他的模樣令盈盈心里蕩起一股暖暖的激流,她遲疑地說︰「是因為孩子……你才愛我嗎?」
「不,是因為妳,我才愛孩子!」他收起臉上的笑容,嚴肅地糾正著她。
他的語氣溫柔而堅定,眼神專注而深情。
冰雪在盈盈的心底悄悄融化,她的心似乎正飛出自幼形成的樊籠,向愛的晴空高飛。
彭翊有心想多陪伴在懷孕的妻子身邊,可是隨著從關內入關流民增多,他不得不時時離家巡視關卡。
東北雖是大荒苦寒之地,但自然資源豐富,尤其冬季捕捉雪貂、采摘人參、雪蓮等獲利極大,因此每逢此時都有流民從關內到關外來,加上直隸、山西、山東等地的皮毛商、販牛商及木材商等也大批到東北地區往來販貨。
而康熙初年為保「龍脈」推行封禁政策,嚴格規定控制關內人到關外捕獵采參的數量,因而東北三將軍轄區的關卡都擔負著極其繁重的重任,所有捕獵采集者皆以都統府派發的通票驗關放行。
三日前,彭翊離家前往北部關卡視察,將鐘良留下,協助兵馬司守護奉天。
傍晚,盈盈正在房間讓女紅特別好的秋花教她做嬰兒衣服時,月娥匆匆趕來。
「夫人,請勸阻鐘良吧,他那樣蠻干一定會連累大人的!」她急促的說。
「怎麼回事?」盈盈一驚,放下手里的活問道。
原來今天傍晚,突然有一群流民以官衙沒有派發足夠的通票為由,暴力圍攻府尹張大人的府宅,逼迫張大人派發臨時府印,否則就要殺了張大人,火燒府尹府。
鐘良聞訊大怒,現正準備領著軍隊要去殺了那幫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