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四周,她才想起自己為了想要第二天早起幫峻德治更衣上朝,特意就近睡在治王寢宮旁的一床小臥鋪。
‘你怎麼回事?作夢作得像發了瘋。怎麼,作了什麼樣的噩夢,讓你嚇成這樣?」他溫柔地拂開她額上的濕發。
「沒什麼,那個夢是我從小夢到大的。」她微微閉上眼。
「你夢到了些什麼?」他好奇地追問。
她沉默好一會兒,才遲疑地回答。「……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成山的尸體,還有永無休止的哀嚎。」
峻德治雙眸深沉地凝望著她,奇異的眼神看得她局促不安。
「我知道我這個夢很奇怪,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經常會夢見。」她不自在地呵呵笑了幾聲,藉以掩飾不安。
「你作這種夢多久了?」
她認真想了一下。「十五年。」
「十五年?」峻德治挑挑眉。
這麼巧?他這個血煞之星,竟然從十五年前就開始為噩夢所苦,這其中是否有任何牽連?
她突然注意到他的頰上有一塊色澤很「新鮮」的紅腫,而且……正在「長大」。
「治主子,你的臉……」她指了指他的臉頰。
「你剛剛在夢里對我打了一套很糟的拳。」他不以為意地笑笑,順便抬手揉了揉臉部。
「咦?我?」她突然睜大眼。
他的意思是說……
舉手看看自己的手指,果然發覺右手的指節正在隱隱作痛……
「明天等我下朝回來,再跟你好好算帳。現在快睡覺,我們休息的時間不多了。」峻德治從她床畔起身,伸伸懶腰後,慢慢踱回他自己的寢房。
「呃,是……」她心不在焉地看著自己的手指。
真糟糕,她真的在峻德治臉上揮了一拳……
%%%
早上古殷殷為他更衣的過程非常的順利,沒有任何失誤。
正由于太過順利,沒發生任何意外,反而讓他有些莫名的失望。
「就這樣?」峻德治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行頭。
「還有什麼遺漏的嗎?我全是照著人家教我的方法為您穿戴的呀!」古殷殷對他上下不停檢視,一臉緊張。
峻德治看著她,突然露齒一笑,向古殷殷勾了勾手指,要她湊過身來。
「什麼事,治主子?」她偏著頭張大眼。
「哦,沒什麼,只是想道謝。」他很溫柔地低下頭,在她的唇上輕輕印了一個吻。
「治主子!」古殷殷又羞又氣地推開他。
沒想到被她這一推,他一個退步,腳後跟踩到衣擺,「咧」的一聲,當場踩裂了這件衣服的布料。
兩人呆了好久,才勉強回復心神。她欲哭無淚地月兌掉那件破衣,分秒必爭地急忙更換上另一件新的。
峻德治很懊惱,他都還沒有機會更進一步,就發生意外了。
穿戴到最後,由于距離上朝的時間越來越緊迫,所以古殷殷幾乎是抖著手幫他穿衣,結果越急越是狀況百出,當他一身行頭終于很正確地各歸其位時,他已經遲到一個多時辰了……
%%%
對于峻德治的遲到,峻德天龍沒有說任何的話,只是要他在眾人退朝後,留下來和他繼續說話。
「听說九指神算最近經常在你的治王府中出入?」峻德天龍一手支著下巴,慵懶地垂眼看著他。
「是。」峻德治誠實地回答。
「你們何時走得這麼近?當年我想留九指神算在我身邊,不管再如何的利誘都沒能留得住他,沒想到今日他竟然會在你府邸住下來。」峻德天龍眼神犀利地死盯著峻德治的臉。
「老先生是在拜訪兒臣時,不慎在花園里摔傷,兒臣自然有義務要照顧他。」他從容地微笑回答。
「是嗎?」峻德天龍眯起眼,指節在扶把上輕輕地敲了敲。
「兒臣說的是實話。」
「那麼,他有沒有給你任何提點或指引?」峻德天龍不放心地追問。
「沒有。」
整個大殿又陷入無盡的寂靜之中。
「治兒……」
「在。」
「你想坐上我這個寶座嗎?」峻德天龍慵懶地看著他。
「那個寶座是君皇您的。」他低頭回答。
峻德天龍听到他的回話,滿意地一笑。
「知道就好。上回我本想斬殺那十名大臣,可念在他們是一心向著本君皇,所以才網開一面放了他們。但是,對于懷有貳心的人,我則是一個都不會輕易放過,包括我最親的人,你懂嗎?」峻德天龍平靜敘述的口吻中,藏著很厲的警告。
「兒臣明白。」峻德治笑了笑,輕松自若地回答。
「下去吧。順便幫我跟九指神算說,如果他傷勢好了,叫他進宮來見我。」
「是。」峻德治點點頭,然後以順服的姿態退出殿外。
看著峻德治退出去的背影,峻德天龍的神情忽然布滿殺機。
「能讓九指神算投向治王府,我會相信你沒有任何野心?之前真是看錯你,原以為叛逆的修兒是我最大的心頭之患,如今看來,你倒是比修兒還危險。虧我還曾真心信任過你,將修兒、齊兒的軍刑大權都交給你。如今看來,是該清理一下門戶了。」
峻德天龍冷冷一笑,在心中作出決定——
十日之後,峻德治將從峻德皇朝里消失!
%%%
峻德治坐在書案前,試著卜算一番,只覺得卜算結果一團亂,怎麼也看不出吉凶線索,于是將紙筆推開。
不過,就算不靠卜算預測,他還是能強烈地感覺到,峻德天龍的猜忌心已經燃起,想要滅火,恐怕很難了。
既然火勢已起,如果他再乘機煽個兩下,絕對會形成一發不可收拾的熊熊烈焰。
想到未來即將面臨一片不可知的混亂,他忽然覺得一陣興奮竄過全身。
如果九指神算知道他現在心里在想什麼,可能會立即抽筋吐血而亡吧?
「治主子,你還好吧?你已經傻笑半個時辰了……」書房的角落,傳來小心翼翼的叫喚。
迸殷殷看著峻德治怪怪的臉色,忍不住開口。
「我有傻笑嗎?」他模模自己的臉。
迸殷殷很肯定地向他點頭。
「真糟糕,越來越藏不住情緒了啊!」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治主子,您算完了嗎?我可不可以過去了?」她委屈地指了指自己。
峻德治看著古殷殷像個小可憐似地站在角落里磨著墨,失笑地向她招了招手。
「過來吧!」
「治主子,以後只要您做事的時候,一定要把我支使到遠遠的地方磨墨嗎?」被他親自開口解禁後,她捧著硯台走回他身邊,有些埋怨地問他。
「我只是不想讓慘事重演。」
「上次那件事真的是意外嘛!」她嘟唇辯解。
峻德治輕笑不語,站起身走到窗邊,恰巧見到一隊巡兵遠遠地經過。
「巡邏似乎變密集了……」
「治主子,您在跟我說話嗎?」殷殷疑惑地回頭。
「沒事。」他笑著搖頭。
她看看他的臉,接著聳聳肩,繼續低頭整理書案。
峻德治看著她,突然開口喚她。
「殷殷。」
「什麼事?」
「如果治王府不能待了,你想去哪里?」
她的手突然頓住。
「您要趕我走了?」她萬分失望地垂下小臉。
「你別緊張,只是以防萬一,先問問你。所謂伴君如伴虎,說不定哪一天整個治王府都會被抄了,到時你不想離開都不行。所以我想先問問你的意思,萬一真有那麼一天,我也才知道該如何安頓你。」
他說得雲淡風清,她卻听得心驚膽戰。
「治王府被抄?可是……您不是君皇的兒子嗎?」她拉住他的衣袖,緊張地看著他。
「是義子。」
「那有差別嗎?還不都是他的兒子?」
他抬手撫了撫她那張天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