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們峻德四王存在的意義是什麼?我們名義上是峻德天龍的兒子,事實上只是四顆好用的棋子,如果失去了利用價值,隨時都要被丟棄清除,免得成為他棋盤上的絆腳石。」
迸殷殷突然沉默下來。
「怎麼了?」峻德治察覺她異常的情緒。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的族人。當年我們也是被當成某種目的之下的犧牲者,全族慘遭屠殺,要不是我娘抱著我躲在尸堆里,一直等到天黑才悄悄逃離古倫城,我現在大概也在那堆尸骨里腐成一堆枉死的白骨了。」
峻德治渾身一震。
「你是……古倫島的人?」
「嗯……」
「那麼帶你逃出來的娘呢?」
「她因為親眼見到大屠殺,又在尸堆里躲了一夜,所以她在逃出古倫島的第八天終于崩潰自殺了……雖然我娘從頭到尾一直用布捂住我的眼楮,可是腳下踩著尸骨的觸感,就算歷經十五年,我依然無法忘記。」她縮起肩膀,用力捂住臉,整個身子微微地打顫著。
「這就是你經常作的那個噩夢?」
「對。」她用力地點頭。
峻德治忽然一把擁住她,將她摟得好緊、好緊。
「我不明白,當年的我才四、五歲,什麼事也沒做,為什麼就得經歷這些事、受這些折磨?我一直覺得整個族人的鬼魂一直追隨在我的背後,每個晚上都听得到他們在對我哀嚎……」她緊緊地回抱他。
此時的她非常脆弱,顧不得男女之防,她極需要一個堅實的懷抱溫暖她。
峻德治心痛地閉上眼。
原來,她是他與九指神算玩弄天命之下的犧牲者。
如果她是那場大屠殺之下的幸存者,那麼她帶著奇詭的血煞命格到他身邊來,也就不會太令人驚訝。
冥冥之中,一切都早有定數。
「對不起……」他低喃,深沉而濃重地對她道著歉。
她將自己的臉緊緊埋進他的懷里,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忙著壓制住腦海里那些駭人的記憶,因此沒有听到他那句莫名其妙的道歉。
「我整整流浪了十五年,每次受人欺負時都會想,我到這個世上來,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什麼是我要背負族人的怨氣?我好想平靜地睡一覺,沒有噩夢、沒有傷心,只有平靜的睡眠……」
她的小手抓著他的背,用力到指節泛白,他卻絲毫不覺得痛。
與她相比,他身上的痛算什麼?
「殷殷……」
「嗯?」她的回應帶著哭音。
「我會想辦法,讓你身後那些古倫族人的鬼魂安息,並且助你得到真正的平靜……我發誓。」他低語,鎮重的有如真的在對人起誓立咒一般。
她從他懷里抬起頭來,眨著濕潤的眼眸,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真的嗎?那我娘呢?你是不是也能找到她的魂,讓她安息?」
他深深地望進她眼底,溫柔一笑。
「會。我會讓所有的人都得到平靜。」
他會盡其所能,就算要用生命為代價也無所謂。
看著他的溫柔笑意,她心里涌出難以言喻的暖流,終于破涕為笑,再度投入他的懷里。
兩人沉默地相擁許久,峻德治才又開口
「你還沒說,將來若是必須離開治王府,你想到哪里去?」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讓我想一想,等到了那時,我一定會告訴您的。」她的笑容合著一絲秘密,一絲嬌羞。
會的。到時,她一定會說的。
第六章
水聲嘩啦,整個房間充滿氤氳的白熱霧氣。
「上來一點……」
充滿磁性的男性嗓音慵懶地揚起。
「這樣?」
另一道清甜的聲音嬌喘吁吁地回應。
「對……用力……」男人低吟一聲。
「這樣……可以嗎?」嬌喘聲更加重了一些。
「再用力一點。」
「……這樣呢?」
「再加點勁兒。」
「……這樣……可以嗎?」
「……嗯,還可以……」男人的嗓音顯得更慵懶舒服。
還可以?!
嘿咻、嘿咻!我用力、用力、再用力,不信他還嫌她沒勁道!
誰知她都使出全身吃女乃的力氣了,對他來說,卻仍是不痛不癢。
迸殷殷抹去額上的汗,偷偷在他背後甩著酸痛不已的雙手,然後很哀怨地繼續幫主子刷背。
經過這段時間的貼身服侍,她已經對峻德治的身體很熟悉。
雖然面對他時,還是會無法克制的臉紅耳熱,但是現在已經能夠很鎮靜地做完所有她該做的工作。
看到他的背脊被她刷紅了,也不管他是否覺得足夠,她自作主張地放下布巾,改而幫他的肩背施以按摩。
仔細撥開他散落在頸後的潮濕發絲,掬水淋上他的背脊,用他曾經教她的技巧,手指沿著他的肩頸一路向下推拿。
她的手指尖端觸壓著潮濕溫暖的肌膚,心口也因莫名的悸動,不由自主地微微起伏。
峻德治的全身肌肉精瘦而結實,看得出來是長久鍛鏈的成果。
這一點一直讓她覺得很奇怪。
他給人的感覺,一向是風度翩翩的斯文公子哥兒,怎麼看都像是飽讀詩書、不愛武力的模樣。
沒想到,在溫和無害的外表及衣裝下,竟然里藏一副健美有力的體格……
啊——她在想什麼啊?
她趕緊暗叱自己收回心神,免得被他發現她偷偷對他的身體評頭論足……
呃!不,是垂涎……
呃,更不是,是……是……是研究!?
峻德治閉口口養神,她專心為他推拿按摩,兩人之間沒有任何的交談,只剩下潑水的聲音,整個房里陷入一股異樣的、撩人心神的氣氛。
「殷殷……」峻德治閉著眼輕聲喚她。
「嗯?」
「你手上因為浣紗儔衣而磨出來的繭,似乎薄了很多?」
「是啊!在治王府的這些日子里,沒什麼太粗重的工作讓我做,加上你給我的那罐敷手蜜霜,手上的繭全都慢慢散了。」她微笑地回答。
「很好。」他的唇畔勾起滿意的微笑。
迸殷殷見到他的笑容,頓時感到無比窩心。
峻德治對待她的方式,算是非常疼愛的了。
雖然她不知道其它王公貴族的貼身婢女所受到的待遇是如何,至少她在峻德治身邊所得到的關注,已經讓她感到萬分滿足了。
「殷殷……」
「什麼事?」
「嫁我為妻,如何?」
迸殷殷的雙手突然頓住,胸口底下的心,也差點就這樣蹦出來。
「你、你說什麼?」她傻呼呼地瞪著他隱隱散發熱氣的背脊問道,強烈地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我很想誘惑你,讓你成為我的人,可是我又不想委屈你,讓你不清不白地跟著我。思前想後,娶你入門是最好的法子。」峻德治在浴盆里半轉過身來凝望她,沾著水珠的左手臂慵懶地擱在盆緣上。
幾顆水珠沿著他的臂肘滴到她的腿上,幾乎要炙穿衣裳、燙著她的肌膚。
她的小臉瞬間炸成大紅色,雙眼不敢接觸到他的俊容,更不敢看向他性感的果胸,只好死死盯著他的手臂瞧。
「別……別開這種玩笑!你是王,我是婢,你怎能娶我?」她的小手慌張地在半濕的衣插上絞扭著。
「如果我不再是治王的話,你就願意嫁我?」他半認真、半開玩笑地問她。
「你為什麼這麼說?到道是君皇真的要對你不利?」她嗅到他話里不尋常的意味,飛快地抬頭看他。
想起他曾對她說過「伴君如伴虎」這句警語,整張小臉馬上被憂慮的神色佔滿。
他看著她的表情,眼眸中閃過一絲驚愕,沒料到她竟然如此的敏質慧心,從他的一句話里,就能迅速推敲出他話中的涵義。
他斟酌地凝望她含憂的表情,最後決定不再對她透露更多,馬上換上一臉不堪正經、流里流氣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