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呃、君皇……」峻德齊不習慣地叫著。根據那個騎兵隊的隊長所說,義父已經正式成為天下共主。
「呵呵,沒關系。看到你毫發無傷的回來,我終于放下心了。自從半年前,你為了追捕逃獄的修兒不小心墜崖後,我派兵找了你好久。那時修兒叛逃、平兒失蹤,你又……義父難過了好久。」峻德天龍面露傷心的拍了拍他的肩。
他追捕大哥?峻德齊的濃眉暗地一擰,心里突然閃過一抹不確定,說不上來的感到怪異,卻又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
「大哥、平四弟都不在了,那麼,這半年來,只剩下治三弟一個人幫助義父了?」峻德齊勉強壓下人事全非的沖擊感。
他一直覺得不大適應,從他回城後,接收到的所有消息都讓他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他腦里還停留在他們兄弟四人叱 天下、合作無間的時光里。
誰知,他的話一出口,峻德天龍的臉色突然變了一下。
「治兒他……唉……」峻德天龍狀似為難的搖了搖頭。
「義父,難道連治三弟也……」峻德天龍的嘆息讓他緊張起來。
「不,他很好,只不過……算了,等你休息一陣子,復原得差不多後,咱們兩個再好好長談。總之,義父很高興你回來了。」峻德天龍慈愛地拍拍他的肩膀。
一直到他走後,峻德齊還陷在一團迷霧之中。
義父提起治三弟時,為什麼態度變得好奇怪?
還有,一听義父說他是為了追捕大哥才失足墜崖,他渾身就充滿說不出的古怪感,不大相信自己會去追捕大哥。他明明記得他曾和義父吵了一頓,打算為大哥月兌罪到底……
「亂啊──」他煩躁的猛搔頭,忽然間,他想到了一個人。
「對了,去找治三弟。」
說不定,三弟會告訴他更多的事情。
當他興沖沖的終于在宮里找著峻德治時,沒想到峻德治見了他,不但沒有喜悅之情,反而冷淡得令他費解。
峻德治和一個老人站在花園里,似乎正在講話。
見到峻德齊奔來,峻德治立即停下對話。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神情冷漠地看著他良久。
沒有久違的招呼、沒有熱烈的擁抱、沒有興奮的表情,峻德治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不該回來的。」
「什麼?」峻德齊愣住。
「你還記得你是從哪里回來的嗎?」峻德治問了一個教他模不著頭緒的問題。
「我不記得了。你不知道我失憶了嗎?我忘了一些事。」
峻德治微微酣起眼。「你忘的事可多了。既然全忘了,那就算了,一切都是天命。」他憂傷的搖搖頭,轉身離去。
峻德齊震驚的僵在原地,腦子里紊亂得無以復加。
為什麼治三弟的態度這麼怪異?
「恭賀齊王平安返回。」站在一旁的人終于出聲。
峻德齊轉頭,這才正視那個滿發滿須全是銀白色的老人。老人周身散發出奇異的氣息,像是在世間活了很久、很久,炯炯有神的雙眼,似乎洞悉所有世事。
「老先生是?」他驚覺在老先生身上,有一絲奇異的眼熟。
「在下流泉,一名小小大夫。是治王的同鄉故舊,最近來到峻德城,順便來探望、探望治王。」流泉大夫捻著須,眼里閃動一絲光芒。
「同鄉故舊?」他以前怎麼從來沒听三弟說過,他認識像老先生這麼一號人物?
峻德齊最後什麼都沒問,只是點點頭,認為這半年之間,人事變動一定頗大,峻德治身邊出現一個陌生的隨侍者,並不值得太訝異。
「請問,齊王對于住了半年的絕谷,感覺還滿意嗎?」
「絕谷?那是什麼地方?」峻德齊疑惑滿月復。
「都忘了嗎?也好,既然已經無情,就省得揪心扯肺了。」
流泉大夫懷有深意的向他笑了笑後,便告退下去。
又是一頭霧水的狀況!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全部的事,只有他仍在十里迷霧之中。
峻德齊反復想著這幾日由旁人告訴他的消息、義父吞吞吐吐的態度,還有三弟出奇冷淡的反應,一路思索回到齊王府里。
最後,他的腦子里甚至出現那個莫名跟在他附近的哭泣女子……
奇怪!想到她那張淚痕斑斑的臉,怎麼胸口會空洞得有些難受,像是漏掉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峻德齊疑惑的揉著胸膛。
※※※
「先生果然神機妙算,竟然知道齊兒墜崖末死。現在,齊兒找回來了,接下來該做什麼?」峻德天龍斜倚在金色龍椅上,一手支著下顎,詢問階下那名正坐在他賜位椅子上喝茶的老人。
趁老人端茶時,他的眼光落到老人缺了一截尾指的左手。
這老人十幾年前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同他毛遂自薦,自稱「九指神算」。當時他告訴他,他可以幫助他窺天機、算天命,讓峻德城統一天下、取代聖羅皇朝。
如今證明,他在九指神算身上下的賭注是對的。
這張龍椅得來不易,等了幾十年,好不容易才得到手。現在,他開始想的是,要如何長長久久的穩坐不墜,並讓峻德皇朝萬世不滅。
九指神算緩緩開口。「君皇,不久後,您將有一個凶險死劫,需要一個替身頂劫,方能化災解厄。最適合的人選就是齊王,他的命格正是為你而生。這也是我當年要你收養他為子的目的。」
「哦,先生竟然在十幾年前,就已算出本王的劫數,並且為這個劫數鋪好化解之道?」峻德天龍又敬又佩地望著老者。
「只不過君皇竟然不了解我的苦心,半年前竟然因為一時沖動,就想殺了齊王。要不是齊王天生命格奇重,大難不死,今日恐怕將無人能解君皇的凶險大劫。」九指神算冷哼一聲,端起茶喝了一口。
「齊兒和修兒兩人的能力太強,要是他們與外人聯手對付我峻德城,恐怕會變成我最大的威脅。」
「所以君皇干脆斬草除根?」九指神算輕聲嘲弄。自古以來,凡是站到千萬人頂端的君皇,誰不是和他一樣?怕死、猜忌、冷血。連撫養十幾年的養子,只要一現出威脅性,都可以毫不遲疑地除掉。
「如今已經事過境遷,況且齊兒也已不記得了,這件事我已傳令讓所有的人封了口,請先生也別再提起。告訴我,接下來,我該做什麼?」峻德天龍不悅地揮揮手。
「齊王銷聲匿跡長達半年之久,半年的時間,足以改變一個人的想法。為免齊王心生貳心,最好將他可能牽絆難舍的人事物清除干淨。」
峻德君皇思考了一會兒,目露殺機。「是嗎?那就派兵剿滅了那個流泉大夫說的絕谷,不留活口。」
※※※
當他接獲義父派兵剿滅「絕谷」時,峻德齊渾身止不住的震顫。
絕谷?是上次流泉大夫說的、他待了半年的絕谷?腦海里有股聲音,不斷叫囂著要他快去阻止。
「義父,為什麼要剿滅了絕谷?」峻德齊強行沖入峻德天龍的寢宮。
他的冒失闖入,加上稱謂不當,令峻德天龍極為不悅。
他非常隱忍地回答峻德齊。「根據情報,絕谷里躲著的人,全是各個城國早該被誅殺的叛臣重犯。這個危險的地方太靠近峻德皇城,為免遺禍將來,不能任其壯大。」他冷冷地解釋。
「難道不能招降?」
「我已經派兵出發了,多說無益,退下。」他明顯的擺出不願再多說的表情,袖子一甩,大步跨入寢宮內室。
礙于宮規,峻德齊不好發作,只好壓下滿腔的焦急退出殿外。
突然腦中一閃,他毫不遲疑的,立即沖到治王府去找流泉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