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沒有一直盯著孟儒瞧。」很愛口是心非的女兒囁嚅反駁。
慕璽但笑不語,伸手為女兒撥開纏于嘴角的一繒發絲。
「爸……你不是說要和我聊聊嗎?」
「痴心,你在談戀愛怎麼沒和爸爸媽媽說?你媽媽知道了好難過,以為她女兒這麼見外,要不是這次她接了個代言走不開身,她也是想要和我一同來京都看看你男朋友呢。」慕璽劈頭就是一頓埋怨,語氣卻是寵溺無限。
「爸,我沒有在談戀愛。」慕痴心這次決定實話實說。「那是因為管家爺爺希望能看見孟儒幸福,拜托我和他合演一場戲假裝情侶,讓管家爺爺沒有遺憾的辭世。」說到最後,她都覺得自己荒唐,只顧著成全管家爺爺的心願,卻忘了這是一種可惡的欺騙行為。
避家爺爺您在天之靈,請務必原諒我和您的心愛的小少爺啊。
「痴心,爸爸看得出來你很喜歡孟儒,甚至是愛上他了。」深知女兒的心意,不忍出聲苛責,只是一語道破,只願女兒能自己將深深理藏起來的情愫仔細厘清,而不是一意孤行的選擇埋葬,徒增遺憾。「你還在為了之前的新聞耿耿于懷?」
被父親直截了當的說法戳得神色慘白,她將唇抿得死緊,不願回答。
「那件新聞已經隨著時間而被所有人淡忘了。就算沒有,我和你媽媽也會動用所有關系為你去將這件新聞壓下來……」眼角余光瞧見了由會場走出的那道白影正著急尋覓,慕璽淡哂,蓄意以身影擋住慕痴心,目的就是讓那悲傷過度的小子能轉移一下注意力,不再把他家女兒當空氣一樣忽視,「但是,就算有人都淡忘了,你是不是也會淡忘?還是你依舊選擇不去面對,然後從此不肯再去對人付出?」
「爸爸,我……我沒有勇氣。爸爸和媽媽在演藝圈這麼多年,難道就不曾因為遭遇曾經有人出賣或背叛而感到灰心與難過嗎?」她真的好灰心,也好難過,有時甚至覺得麻木了,但心里還是會痛。
「有啊,一定會有的。被背叛當然會覺得很灰心,尤其是自己曾經信任的人……」慕璽柔聲說道︰「但是,你應該要覺得自己很幸運才是。」
那小子簡直像只無頭蒼繩一樣在亂竄亂飛了。
第9章(2)
「幸運?很多人都說我很幸運,天生麗質、得天獨厚。又有爸爸媽媽為我撐起一片天,我的確很幸運。」但那是眾人對她所下的注解,也許是她太不知足了,但是眾人所能見的也許只是她光鮮亮麗的外在,殊不知她所擁有的一切或是她所不曾擁有的一切,皆是她以極大的代價換來的。
「是啊,你是我們的寶貝女兒,所以很幸運。但是現在,我說的不是這方面的幸運,而是爸爸覺得我們身處于這樣的環境下,讓每一個想要接近我們的朋友,都會以最快的速度與時間,在我們面前展現出他們極好或極壞的面貌,好讓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看見了我們所想要的,不是嗎?」慕璽實在不忍再見那小伙子亂竄的慌張模樣,于是退開保護之姿,將他的小鮑主透露給那位一片痴心的糊涂王子看見。「喜歡我們的、瘋狂愛我們的、全力支持我們的,都會使出渾身解數讓我們知道他善良的一面;但是討厭我們的、嫉妒我們的、傾全力也要將我們擊倒的,也會費盡心思讓我們終有一天知道他們極惡的一面,你覺得,我們幸不幸運?」
幸運嗎?她搖搖頭,問︰「爸爸,為什麼沒有折衷的?我不想要極好,也不想要極壞……我不想要這麼極瑞的。」
「……可以。只是我們存在的世界里,不叫平凡。而且,你的這句話就真的不公平嘍,你身邊還有很多真心愛著你的朋友,只是你忽略了他們的美好,卻選擇沉浸在傷痛中。」慕璽喟嘆,在看見女兒眸中的淚意後,將隱忍多年的問題說出口︰「你是不是覺得爸爸媽媽為你安排這條路,讓你過得很辛苦?」這也是他這幾年來一直在深思的問題。
平凡。向來她要的一直是很簡單的平凡。她淚眼蒙蒙,再用力的搖了搖頭。「不,我不怪爸爸媽媽為我安排這條路,雖然我失去很多,卻也獲得很多……我現在只是覺得有點累……也提不起勇氣去愛人。」
「但你還是愛了啊。」慕璽將她樓入懷中呵護安慰︰「你要放心,要對自己有信心,你是爸爸媽媽的小鮑主,更何況,爸爸相信他在你面前呈現的永遠會是他最好的那一面,因為他對你是一片痴心啊。」
一片痴心……她現在連靠近他、想要安慰他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你真的沒辦法,那這次就和爸爸回台灣吧,你媽媽最近很擔心你。至于孟儒簽約的事,就交給爸爸處理。」眼前的俊秀男人已是緊張得滿頭大汗,正加快腳步往大樹下邁近。「你好好考慮,還有,孟儒走過來了。」拍拍她的肩,慕璽將懷中啜泣的女兒轉推入那雙已然敞開的雙臂里。
撲面而來的是屬于孟儒身上潔爽如風般的干淨味道,尚無心理準備的慕痴心連忙抬手胡亂拭淚,不願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一面。
「你……你怎麼了?」她的淚讓他呼吸緊窒,幾乎無法喘息。
「我沒事。」她微惱,瞪著父親將她丟下便離去的背影。孟儒呼了一口氣,當她是在悼念老管家而掉淚,抬手為她偕去淚水,輕語︰「好險你躲來這里哭了,要不然在會場里給老管家見你的淚水,一定會舍不得去天堂。」
「孟儒。」她避開他拭淚的動作。
「嗯?」她的回避讓他的指僵在空中,而後澀然收回。
「我一直忘一記告訴你,管家爺爺生前的最後一句話。」
他僵了半響後才問︰「他說什麼?」
「他說︰‘小少爺,祝你幸福’。」
***
在那之後,他們兩人各自陷入沉默,不再有所交談。
老管家一句深遠又期許的祝福,帶出了他們壓抑在心里不願去踫觸的問題——他們的關系。
是情人?還是朋友?
他們都知道,情人關系,只是因為想要滿足老管家的心願才達成協議而偽裝,卻沒想過老管家辭世後,兩個人的關系究竟該如何處理或面對。
慕痴心開始發現孟儒在那日之後情緒嚴重低迷,躲避的態度接近自閉的程度,任何人都不肯見,甚至包括她在內。
後來她主動詢問駒宮隼這幾天孟儒不在菊園都跑去哪兒了,駒宮隼責難地看了她一眼,冷笑有禮地問道︰「待在我爺爺以前住的地方,一整天。」
她心知駒宮隼定是在責怪她身為孟儒的女友,卻沒盡到照顧男友的基本職責,但又不想出言否認他們的關系,怕一否認了,她便會真正失去孟儒。
她心里一刺,想起在管家爺爺辭世後,除去追思會那日看見孟儒緊繃又強撐的微笑,便再也沒見他笑過……甚至哭過。
那樣的情緒壓抑已瀕臨隨時崩潰的狀態,她心里升起強烈恐俱,害怕若是孟儒從此將自己的情感全面封鎖後……他的心里,還會存在一個她嗎?
或者是說,她現在其實已經非常害怕他心里早已漸漸不再存在她的身影。
腦海里忽地浮現除此看見《如夢》劇本大綱時的那句話——
美夢成真的剎那,所有完美卻全數在現實生活中的考驗下破滅?
夢中情人,只不過是夢想而出的完美情人。
也不可能成為現實生活中的真實伴侶。